公主身份与平常贵女不同,但想必也是逃不出以夫为天的,如今天塌了,齐国公夫人怎么也不敢说宁安公主只是一时接受不能晕的。
若是宁安公主的身体跟着出了什么事,皇家就该问责齐国公府了。
“夫人,臣瞧着是喜脉,已经有三个月了。”太医也知道情况不比平常,半句恭喜的话也没敢说,脸上无喜无悲,生怕表情一个不对就惹祸上身。
“喜脉?”一时之间齐国公夫人也不知心情是喜是悲。姜陆去了,但好歹在世间留了血脉……她神色复杂地看着孙芷妍的肚子,好久才让人给了太医赏钱,又叫了人去皇宫里报信。
孙芷妍晕也晕的不安稳,梦里一时一个样,全是些不好的景象,惊醒以后又听到齐国公夫人的呢喃,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跟着重复道:“喜脉?什么喜脉?”
“弟妹醒了?”齐国公夫人看见孙芷妍大起大落的动作顿时一惊,连忙扶住她,见她坐得安稳了,才解释道:“你有身子了,三个月,必定是……”二弟出征前不久怀上的。
齐国公夫人猛得顿住,不忍心继续说下去。
姜陆在战场上牺牲了,尸体面目全非,孙芷妍的怀孕在旁人看来或许是老天爷对姜陆的最后一丝怜悯,可是对孙芷妍和尚在腹中的孩子而言,是更加心苦。
孙芷妍闻言摸了摸肚子,心底升起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好像姜陆的死以及她的怀孕都是梦一般,醒过来了,就还是原来的模样——她还在等着姜陆回来,在有家书来的时候恶作剧般地只回上几笔。
齐国公夫人看到孙芷妍满脸放空的样子,心中忧虑更甚,却不知道该如何开解她,干巴巴地说了句:“弟妹节哀,二弟想必也不愿意看到弟妹这般伤心。”
放空的思绪一下子就被拉了回来,孙芷妍像是被放了慢动作一般缓缓看向齐国公夫人,一字一顿地问道:“姜陆真的去了?”
齐国公夫人躲开孙芷妍的目光,双手藏在袖中大力相握,指尖都范了白,她说话的声音极轻,好像这样就能让孙芷妍少一些悲伤般:“真的。”
“……他,怎么走的?”孙芷妍问着,眼泪忽然就盈满了眼眶,如同短了线的珍珠般不断地滚落下来。
原来是真的,姜陆死了。
“太子与外族串通,帮着外族的士兵混入了我朝的军中,后事情败露,驸马领兵追击,遇上了埋伏,全军覆没。”说话的是匆忙赶到的顺亲王夫妇,孙明泽满脸悲痛,顾不得男女有别,俯身抱住哭泣的孙芷妍。
他没有说,这埋伏,也是太子与外族串通好的。杀夫之仇自有他替妹妹背负,如果可以,孙明泽希望孙芷妍能够快活地过一辈子。
孙明泽没有明说,孙芷妍却猜了个大概:“是太子干的对不对,他不顾兄妹之情要对我们赶尽杀绝了?”
她知道自古以来夺嫡可以让人无情,却不知道燕朝也那么无情,更不知道太子能狠到对所有人出手,连她也不放过!
何语然知道自家夫君的意思,见状立时上前握住孙芷妍的手,安慰道:“妹妹别想太多,如今安心养胎才是头等大事。”
“你们只说,是与不是!”一直以来孙芷妍都是平静的,唯有现在,如同一头被人侵占了领地的幼兽般尖锐地发出鸣叫。
“……是。”孙明泽便是有钢铁的心脏也不忍心再隐瞒,叹了口气承认了。
体内的力气被抽干,孙芷妍软绵绵地倒在孙明泽的怀里,眼底迸发出极致的恨意。
她有多伤心姜陆的死,如今就有多恨太子。双眼无神地盯着帐顶,平淡道:“我们别让太子登上皇位了好不好?”
一种天凉王破的语气,透出了无尽的悲凉。失去的已经回不来了,即使从太子身上找补了,也不再是原来的样子,可是……不让太子付出代价她怎么能甘心呢?
“好。”孙明泽面色不改,孙芷妍说的那些大逆不道到了他的耳里似乎和今天想要吃橘子糖不想要吃蜜枣的要求是一样的。
孙芷妍闭上眼,脑海里全是这些年她与姜陆的回忆,一幕又一幕,以前所有的恼怒都变成了甜蜜,所有的快乐都美好得让她落泪不止。
从前她不愿意生孩子,现在却无比庆幸自己某一天的心软,让她能够孕育一个她和姜陆的结晶。
她一直以为她和姜陆只是搭伙过日子而已,有喜欢就已经足够了。今天她才知道,她其实是爱着姜陆的,爱得把心都掏出来放在了姜陆身上。
她明白得太晚了,晚得她没来得及把心拿回来,以至于……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