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道衍,姚表回到书房,有些心烦意乱。他坐下来,茶仆就要奉上午饭;他挥了挥手,示意茶仆端走,又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他翻开一本书,翻了几页,却看不进去。道衍的傲慢与咄咄逼人,仿佛是一块阴云在心头挥之不去。这早已不是第一次。姚表与道衍共事燕王十五年了。十五年来,道衍大师对自己表面客气,姚表却时时处处都能强烈地察觉到那客气掩盖之下露骨的挑剔与鄙夷,仿佛对方于自己有太多的过往私仇。姚表天性谨慎内敛,为人宽厚公允,更兼通明大体,深知二虎相斗,对燕王极为不利,因而一直对道衍避让隐忍。而通过王爷身边的其他文武近臣,姚表也从侧面了解到,无论在燕王眼中还是在他人心目中,道衍大师都和自己一样德高望重,绝非妒贤嫉能、睱眦必报之人。如此一来,只能让姚表越发莫名其妙,想不通道衍对自己的反感究竟从何而来。
要命的是,明察秋毫的燕王似乎也敏锐地捕捉到了二人之间刻意遮掩的微妙。深谙权术之道的燕王对姚表日益器重,以至于姚大人已经很难回忆起上一次自己进言未被燕王采纳之时。而道衍大师的地位与姚表一样在不断攀升,而且堂而皇之做起了世子的师父。
他杂乱无章地想着心事。茶仆却在此时犹豫地走进来,小心翼翼递上来一个信封,轻声道:
“老爷,何寨主又来信了。”
姚表禁不住一阵头痛;他皱了皱眉头,没有出声,点了点一旁的茶几,要茶仆把信放下就出去,留他一人休息。
茶仆刚放下信,管家姚贵的声音便在门外响了起来,眨眼间管家本人已经闯了进来,冲到姚表面前。
“老爷,老爷,珠少爷——”
他突然住了口,看到茶仆站在那里。姚表挥了挥手,示意茶仆出去,带上门。
姚贵压低了声音,说道:
“小人刚刚从外面回来,满街传说姚家长孙公子驾车进了万柳胡同……”
姚表微微一愣,下意识地问道:
“什么时候的事?他跑到那儿去干什么?”
仿佛回答他的话一般,门外突然远远地传来长孙姚继珠火烧火燎的叫喊:
“——爷爷!爷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声音转眼到了门口。姚贵打开门,姚继珠便满头大汗地冲进来,从头到脚的惊慌失措,上气不接下气:
“爷爷,不好了!洪家酒店……被王府的亲兵给端了!洪婶子和若寥一块儿都被抓进宫里去了!二王子说要……说要点天灯……”
姚表沉默片刻,安静地说道:“到底怎么回事,慢慢说。”
祖父的波澜不惊镇住了姚继珠。他定神不少,舌头也突然利索了,清晰地叙说道:
“孩儿刚去药铺想看看生意,满街人见了我就躲。到了药铺,才听得伙计和郎中说,原来若寥又闯了祸,这一回不知怎么地竟然当街惹毛了二王子和三王子,二王子指天发誓,要把若寥剥皮抽筋,活人点天灯,下令王府亲军把人逮了进去,连带着把洪家酒店也给端了,洪婶子也一并给抓了进去。”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刚,孩儿听到消息,马上就赶回来找您。爷爷,您快去找王爷求情,救救若寥吧!”
姚表沉思少许,淡淡说道:
“你去荟英楼,就是为了这个?想必是香儿姑娘当时在场;你是怎么遇到她的?怎么不带她回来见我?她口中才是第一手消息;我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好跟王爷面前开口。”
姚继珠掩饰不住满脸惊讶和窘迫。
“您……怎么知道?……是孩儿半路碰到若寥和香儿姑娘,若寥托我把香儿姑娘送回家,他知道自己惹了大祸。”
姚表转向管家,不改始终平和的口吻,清楚地命令道:
“姚贵,你现在立刻去趟荟英楼,把香儿姑娘带回来。直接去见她们掌柜,就说我有要事,有些话要问香儿姑娘,请她来家里坐坐。”
“……这……”姚贵不可思议地立在原地,难以消化主人的命令;一向危言令行,洁身自好的姚大人——他的主人——命令自己堂堂姚府大管家去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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