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疑之人,倒也问出来一个。在伙夫们做饭的时候,有个士兵去过伙房,催促上菜。
据伙夫们回忆,这名士兵的身材十分矮小,一把朴刀斜挎在腰间,刀鞘几乎要拖到地上,棉衣也不太合身,就像是在哪里偷了一套,胡乱穿在身上。他自称是薛礼的亲兵,身上也有腰牌。
一个伙夫想了想,说道:“我们不让他接触饭菜,他打开碗橱看了看,说盛菜的盘子太粗陋,回头薛府要送一套汝窑的青瓷过来,要我们记着拿给薛公子专用。”
薛礼心中一沉,说道:“我没有派人去伙房。”
李安笑道:“自然不是你的人,刚才就属你吃得最欢。哪有自己下毒,自己使劲吃的?”
薛礼脸上微微涨红,他素来冷静,立刻集合亲兵,检查他们的腰牌,果然少了一个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李安取出太乙天机镜,默默地看了半晌。那个下毒的人得手之后,迅速离开军营,将朴刀沉入渭水,躲在一处低矮的土坯房子里面,升起炉火,把棉衣和腰牌扔进去,一把火烧了。
看这人走路的姿态,以及举止形容,俨然是个女子。这女子在城中转来转去,又一连改换了两次装束,最后绕路从城北进了公主府,她居然是清河公主身边的侍女!
李安心中冷笑,最近这段时间,朝中掀起了一股新风气。
文官喜欢去太一学宫,听朱夫子讲《子虚春秋》,自称学生,混上一个和武成王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同窗。
武官喜欢把长子送到武成王府,给他这个世子殿下当亲兵,也好顺便在观澜武库学学兵法,开开眼界。要是哪家没有儿子,也非得送一个侄子过来,才能安心。姬良听到消息,又觉得皇位被威胁了吧?
清河公主到底是女孩儿家的心思,以为毒死几个世家子弟,就能止住这种歪风邪气,让那些官员清醒清醒,和王府划清界限,未免太天真。
忽听曹无忌冷哼一声,说道:“原来是那个被殿下调戏,自杀未遂的公主。她如此不安分,不如我去帮个忙,让她自杀遂了。”
李安摸摸鼻子,干咳道:“找个由头,让她待在公主府别出来就行,眼不见心不烦。”
这顿饭大家都没吃好,李安很是过意不去,让尺素在王府备了一桌美酒佳肴,重开宴席。
一般来说,习武之人的饭量和酒量,总有一样十分惊人。薛礼和王飞鹏盯着李安使劲灌酒,这一来二去的,李安就喝高了,徒步回麟角园的路上,他脚底下就像踩着两团棉花似的,忽高忽低。
堪堪走到院门外,伴随着一声清亮的乌啼,一团金色的小东西从里边扑出来,落在李安的肩膀上,十分亲昵地啄了啄李安的脸颊。
“疼、疼疼……”
李安舌头打结,醉眼朦胧地捏了一个诀,衣袂飘飘飞上屋顶,摸出几枚丹药,喂养小金乌。
摹地,有什么东西在屋檐下闪了一闪,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砸在李安的额头上,还弹了一下。
“抱歉,安儿,为师喝多了,手上没有准头。你最近运气不好,眼看就要渡劫了,把这道符贴身带着,或许能用上。”
风青彦的声音从屋中传出来,颇有几分惫懒。他提前出关,就是为了给李安送一道护身符。
李安揉了揉额角,师父扔上来的,是一枚扁扁的桃符,上面刻着一百个形态各异的福字,一股祥和之气充盈其间,加上桃木的天然清香,拿在手中十分舒服。
李安从来都不知道,一个“福”字,还能有一百种写法,每一个都有独一无二的笔意。他顿时清醒了三分,追问道:“是渡什么劫?”
“你的修为就快超过徐老头了,从人仙境界突破到天仙境界,会遇到一个劫数,渡过去,寿元再增加三百年,能活五百春秋。万一渡不过,就应了卜易之的卦。”
是应了那句“年不过十五”吗?
李安垂下头,目光落在自己右手的食指上,夺命血咒的颜色又深了几分,鲜红夺目,就像一个无法凝结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