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苦儿认定她就是志怪里说的艳鬼,漂亮,浑身上下又飘着阴寒之气,随时随刻翻脸不认人。想到这里,她的小腿肚子立马抽抽了,接话的勇气统统消散得一干二净,生怕这话茬儿接不好,闹得艳鬼要吃人。
此时,何未染上前一步,道:“好吃么?”
艳鬼面无表情地点头,不说话,也不再动作。
何未染又道:“若是觉得好吃,便无需客气。”
艳鬼闻言,不再看她们,低下头,先默默将将手里半个吃了,然后转身回到桌前,继续吃盘子里剩下的干炸丸子。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丸子的脆响在堂屋里回荡,李苦儿有泪只能往心里流,委屈地看她一个接一个,好想说“给我留一点儿好不好”,却又怕扰了艳鬼吃丸子的雅兴,她不开心了就换个人吃吃。
她吃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吃完了,拿一条红帕子出来擦了嘴和手,就迈开步子要走。李苦儿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正打算问问何未染这到底是不是个鬼,不料她又收回了步子,转过来问两人:“对了,你们见过阿宴么?”
“阿宴?”何未染道。
哪个阿燕?李苦儿想。
“嗯,河神阿宴,你见过她么?”艳鬼道。
李苦儿眉毛一抖,果然有人来找河神大人了,她暗自庆幸现下光线昏暗应不易被察觉,否则可就把河神大人给卖了。真想不到,堂堂河神大人所惧怕的,是这样一个艳鬼。
何未染却是面色不改,神情颇是自然地扯谎道:“河神?这般仙人,我们肉眼凡胎哪能认得出。若说这名字,镇上倒有个豆腐美人是叫阿艳的。”
艳鬼听何未染这般讲,眉头轻蹙现出失望之色,最终还是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李苦儿目送艳鬼离去,她出门,一步一步慢悠悠地走到井边,继而化作一团青烟钻入了井中,竟与河神大人一样爱走水路。
李苦儿眨眨眼,问何未染:“刚才那个姑娘,是鬼吧?”
何未染望着那口井,眯着眼笑道:“苦儿的眼力可越来越好了。”
“哎呀,真是鬼啊,幸好没吃人……”李苦儿拍拍胸口,却又伤心起来:“可是她吃光了我们的干炸丸子。”
“干炸丸子算什么,日后有的是机会吃。不过那女鬼也真是……”何未染耸了耸肩:“我叫她不要客气,她还真一点儿不客气了。”
“就是啊……”果然是河神大人要躲的家伙。李苦儿打了个哈欠,继续道:“没得吃了,还是继续睡觉好了。”
何未染拉住她:“还睡什么,你该不是忘了今晚的要紧事吧。瞧瞧,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李苦儿一看天上的月亮,眼睛瞬时亮了,人都清醒起来,兴奋道:“都过了子时了,再一会儿就可以给阿葵浇水了!”
两人索性也不做别的,搬了椅子坐在井边聊各家八卦,首当其冲就是小曲和方翰采。
听说小曲终于是见上公婆了,本来方翰采不愿那么仓促将他们的事告诉家中长辈,是因他娘一向心气儿高,从来觉得自己培养的优秀儿子日后即使不是娶门大家闺秀,也总该配个小家碧玉,万不能娶个在别人家里当下人的回来。
其实方家也不过是小门小户,方翰采若不是生了副好相貌,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毕竟现在连大夫都没当上呢。但是全天下的娘都当儿子是个宝,千叮咛万嘱咐,要擦亮了眼睛找相好。方翰采是很喜欢小曲的,且小曲家也算不得穷苦,奈何对上自己老娘的硬杠杠,不能是在别人家当下人的,就怎么也过不去了。之前小曲为这事跟他吵了好多次,前两天可算是下了决心,将人带回家了。小曲脑子灵光嘴又甜,不多会儿就把那一家老小哄得晕晕乎乎的,后来表明自己是在乔王府后厨当记账的,方翰采他娘一听是个动笔杆子的活儿,也不介意什么下人不下人的,好歹也是王府里的人,不是外面那些家仆可比的。于是乎,对她更满意了,还说改日两家要聚一聚,谈谈婚事呢。
何未染听了,叹了一口气道:“哎,看来我得给你想个好名头,省得被以后的婆家看扁了。嗯,你日后就说在我这儿当学徒好了,怎么也比帮厨强不是么?”
李苦儿颇觉有理地点头,点了三下又反应过来,急道:“哎呀我不是说了么,我是要跟着你过的,哪来的什么婆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