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前一天, 柏易托着白二的关系,请人把柏家人都送出去上港, 他们先走水路去南营, 再从南营坐火车去重庆, 过年前离城的多, 正要过年时离城的反而少,他们的船跟货船一起走, 并没有遇到盘查。
至于白二的几个弟弟妹妹,都表示哥哥在哪儿我们在哪儿, 离开哥哥,我们是一秒钟都不行的。
他们已经被白二给养废了, 根本没有独立生活的本事。
然而白二并不管他们, 要留下, 也可以, 就跟以前一样, 不要惹事, 乖乖听话,少在白二面前晃悠, 这就可以了。
大年三十当天,柏易和白二难得清闲了一天,既不用出门交际,也不必开门迎接拜访的客人,白公馆里的佣人们也能放半天假,公馆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上港是已然不行了, 能走的人家都走了,现在还没走的,不是走不掉,就是觉得以前压住自己的家族走了,自己家就可以接盘,谋得点好处,也算是一个机遇。
更有些人已经投靠了日本人,就为了争取一些好处,哪怕只是在港口有一艘自己的货船,那也值了,因此汲汲营营,日本人倒是忙得脚不沾地。
白二接到了山本邀请参加晚宴的请帖,他看也不看便扔了,打定主意不去。
至于山本怎么想,他也不在乎。
“真不去?”柏易给白二剥了个橘子,白二也不伸手,等柏易喂到他嘴里。
柏易问:“甜不甜?”
白二一脸麻木,然后冲柏易笑了笑。
柏易吃了一瓣橘子,五官皱在一起,酸甜苦辣,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酸,这橘子简直比老陈醋还要酸,他连忙灌了一杯水,谴责的看了白二一眼。
白二揽住柏易的肩膀,笑道:“不要生气,我给你赔罪,下次再不骗你了。”
白二此人,实在是活泼了一些。
然而柏易也不生气,他靠在白二的胳膊上,把剩下的橘瓣全塞给白二吃了,又问:“真不去?”
白二:“山本请我?他也配?”
柏易:“小心他找你麻烦。”
白二冷漠道:“就怕他不来找,我要是能被他搞垮,白家早就垮了,等得到今天?”
这些日子白二送出了不少钱,他不乐意跟日本人打交道,这笔钱全都给了国内高官,一个个都被他养大了胃口,大黄鱼和美金送个不停,砸开了一条口子。
“孝敬钱”是自古就有的,走明路的叫孝敬,不走明路的叫贿赂。
白二送钱,当然都是走的明路,上头的人心照不宣,都愿意给他方便。
白二和柏易合伙又开了一个药厂,不过这回生产的不是西药,而是请了不少老手艺人来炮制中草药——西药也是要做的,不过都在暗处做。
医疗用品则是跟上港医院达成了协议,白二投资,医院自己生产,不过暗地里还有约定,生产出来的用品白二有一半的持有权。
上港不是没人知道,但却没人敢说出来。
药品和绷带匀出一部分让人带给了柏明秋,还有一部分白二放进了城外的地窖,找了几个忠心的手下看着。
大年三十的当天,柏易和白二哪都没去,就待在白公馆过年,年夜饭做了满满一桌,桌上却没人说话,很是冷清,没有一点过年的气氛。
好像这个年,也昭示着来年的坏兆头。
“过了初八你就走吧。”白二接了一通电话,忽然说了这话。
柏易站起身来:“形势有变?”
白二点点头,他看着倒是镇定,依旧是那副天塌下来我有撑着的模样。
“英国人和法国人就这几天走,吴忠照也收到了调令,上港……给日本人了。”
白二说这话的时候手握成了拳头,他并非舍不得家业,卖了产业离开,去哪儿都能活得滋润,可他就是觉得愤怒,好像他成了丧家之犬,明明是他的地盘,他却不得不走,让外邦人来当这里的主人。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白二捏着拳头,喘了两口气。
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奇耻大辱。”
连上港这个最重要的地方都能让出去,其他地方只会更加危险,如今全国各地都燃起了战火,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人,男人们死得越来越多,多得是寡妇和老太太抱着孩子逃难。
去国外的船票和机票都是一票难求。
甚至不少人偷渡去国外当劳工,宁愿累死,也不愿意被杀死。
柏易问:“去哪儿?”
白二:“我拿得到机票,先去香港。”
“我给你找些机票,叫人带给你父母他们。”
柏易也没有坚持,只要待在国内,建厂的计划就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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