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就是那个逼使他交出林城和山城的任八娘。”
“如此。”钟大家恍然大悟。
怪不得要这么费尽心思的折腾,任八娘既然能逼元绎到这一步,定然聪慧过人。对这样的女郎,多花费些心思是值得的。
李安民哼了一声,甩甩袖子,大步离开了。
钟大家默默站了片刻,也沿着河岸缓步离去。
钟大家已走远了,桓广阳还牵着任江城的手不放。
“那个,十三郎。”任江城不好意思,声音小小的,“那个,人都走了,你看……”
“惭愧。”桓广阳这才惊觉,忙放开了她纤细柔软的手掌。
太舒服了,舍不得放啊……
他羞得连耳后根也是红的了。
任江城清清嗓子,“那个,十三郎,这个所谓的鲜花阵,到底是个什么啊?”
“你不用知道这些。”桓广阳温柔看着她,语气不容置疑,“我会让元绎在这次宴会上便定下王妃人选,以后不许他再烦你。”
“哦。”任江城轻轻答应了一声,声音亦是温柔。
“郎君。”一名黑衣人飞快的过来,单膝下跪,禀道:“元绎在灵秀坡布置好了鲜花阵,已命人在寻找八娘子了。”
桓广阳点点头,这黑衣人又飞快的去了。
“就等我了啊。”任江城笑嘻嘻。
桓广阳看着她活泼可爱的笑颜,嘴角也微微上扬,“去的当然不会是你。”
他送她到了花园一角,听到远处传来女郎们的笑声,才和她道别,看着她轻盈的回去了。
任江城才进花园,便看到钟大家和任淑英站在一起,不由的一愣。
她俩怎么会认识的?
任淑英看到任江城,脸色一滞。
“阿妹。”任淑英亲切的叫道。
任江城嘴角翘了翘。平时她似乎是叫八妹妹的吧?为什么改了阿妹呢?
“阿姐正在找你呢。”任淑英殷勤握住了她的手。
“阿姐。”任江城微笑,像她希望的那样称呼她。
“阿妹。”任淑英大喜。
钟大家眼神疑惑,“请问这位是……任九娘子么?”
任江城呆了呆。任九娘子?任家什么时候有了九娘子?难道我不是任家年龄最小的女郎么?
电光火石间,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任淑英在冒充!她在钟大家面前冒充了任八娘!
她迅速瞥了任淑英一眼,从她的神情上来看,更加确定了自己方才的想法。任淑英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如果知道有可能做为南朝公主嫁到北朝为王妃,她是会拼上一拼的。可是,任淑英是如何知道钟大家的意图的呢?她怎么知道钟大家要诳任八娘去灵秀坡,怎么知道钟大家和任八娘没有见过面,不认识她,又怎么会这么巧的在花园口截住了钟大家?
一定有人在捣鬼……
任江城脑海中冒过一个又一个想法,心潮起伏。
任淑英脸上闪过惊恐之色,声音小小的,细如蚊呐,“阿妹,我……我内急……”她急切之下,口不择言了。
任江城嫣然一笑,“我才不是什么任家九娘子呢,钟大家,我的身份稍后再跟你说吧,有趣的
很。现在你先让我阿姐去做她的急事,好么?”
钟大家以为任江城所说的急事是她方才和“任八娘”说过的事,犹豫了下,欣然同意,“是,那确是急事。八娘子,您不要耽误,快些过去吧。”她彬彬有礼的对任淑英说道。
任淑英如释重负。
她和钟大家、任江城告别,跟着一个小丫头出了花园。
任江城看着她的背影,又是笑,又是摇头。
今天的事,可真是有趣的很啊。
“这位女郎,你方才说你的身份说起来有趣,指的是什么?”钟大家好奇的问道。
任江城转过头,笑咪咪看着她,“也没什么特别有趣的地方,简单来说,我是任八娘,任家最小的女郎,我没有妹妹。”
“什么?”钟大家大惊失色。
她下意识的想去追任淑英。
“你这又何必?”任江城叫住她,“如果南朝不答应交出你呢?钟大家,你还有必要为李安民卖命么?”
钟大家愕然回头望着任江城,心中涌起惊涛骇浪,“你……你怎地……”
任江城微微笑了笑,神色诚挚,“钟大家,活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无奈之处。但是我相信你有些事会做,有些事却是不肯做的,所以,我愿意相信你,帮助你。”
钟大家在和李安民谈判的时候虽然处于劣弱,也有她的原则和底线。她是在相信元绎是要刻意打动一位女郎而不是对她用强的时候才答应了李安民,虽然说不上光明正大,也称得上有所为有所不为了。她曾经历过父母双亡、没入掖庭,曾经服侍杀人不眨眼的昌安公主,曾经仓惶由北朝逃往南朝,中间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可以想象。就是这样的经历,她也没有泯灭良心,没有满怀仇恨,面临威胁之时违背良心的事情还是不肯做,就凭这一点,任江城便不愿意与她为敌。
何必要把这样的女子逼入绝境?她已经历过太多的磨难了。
钟大家眼眶渐渐湿润了。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元绎为何定要求娶你。”她低声说道。
任江城摸摸鼻子,“唉,这个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元绎这样的求爱、求婚,虽然能小小的满足下虚荣心,总体上来讲还是让人挺不愉快的。她才从穿过来开始便在奋斗,为了能回到父母亲人的身边煞费苦心,现在好不容易和亲人团聚了,天伦之乐还没享受够呢,现在远嫁北国,再去适应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她是疯了不成?
“钟大家,我能力有限,但我会尽我所能保下你。”任江城诚恳道:“毕竟方才我明知事情有异,却没戳穿我的四阿姐。”
钟大家这时却洒脱的一笑,“不管你能不能保下我,有你这一句话,我就心满心足了。八娘子,你若能保下我,以后我跟在你身边为你效劳,你若保不下我,我痛痛快快的给自己一个了断便是。生而何欢,死而何惧,不瞒你说,李安民最能吓住我的地方不是别的,是要将我捉回去残忍虐杀。我有点怕死,更怕的却是那个不知道何等死法的虐杀。”
“太残忍了。”任江城勃然。
钟大家握住她的手拍了拍,“世上残忍的人和事很多。不过,不用怕,也不用生气,好人更多。”
任江城听了她的话,为之动容。
经历过那么多的苦难之后还会说出这样的话,得要多么宽广的胸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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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秀坡上,鲜花处处,美仑美奂。
元绎微笑看着一位蒙着面纱的窈窕女郎渐渐向近他,志得意满,欢喜无限。
“怎么想起来戴这个面纱了?”他柔声问道。
那女郎不答话,缓缓到了他面前,垂首无语。
元绎试探的张开双臂拥抱她,她居然没有拒绝。
元绎心头狂喜,“她在我怀里了,她终于在我怀里了!”他鼻间闻到一股异香,忽然觉得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好像不大清醒。
“我这是怎么了?是欢喜过度了么?”元绎又是喜欢,又生出恐惧之心。
“让我看看你。”他伸出手,去掉了她脸上的面纱。
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庞出现在他面前。
“你……你不是八娘……”元绎吃惊。
“我怎么不是。”她娇呼一声,伸出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鼻间一阵异香,他迷糊了,浑身软弱无力,想要把怀中这女子推开,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力气……
李安民面带得意之色和瘐侍中、安东将军、虞博士等人到了灵秀坡前时,元绎正和任淑英紧紧搂抱在一起,好像恨不得变为一个人似的。
“有伤风化。”虞博士不满。
李安民哈哈大笑,“什么有伤风化,男欢女爱,人之常情。虞博士,你太古板了。”
瘐侍中、安东将军等人都看呆了。
桓广阳缓步而来,“武国侯阁下,只是不经意抱了一下而已,说明不了什么的。”
李安民怫然,“什么叫只是不经意间抱了一下而已,都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必须成为夫妻!”
“此话当真?”桓广阳淡笑。
“自然当真。”李安民背起双手,一脸自负。
“这种情形之下结为夫妻……”虞博士摇头叹息。
李安民大笑,“只要今后夫妻恩爱,鱼水和谐,便是好姻缘,虞博士你说对么?”
李安民现在笑得痛快,等到元绎从山坡上下来,一脸痛苦的告诉他人弄错了,那不是任八娘而是任四娘的时候,他不由的傻了眼。
他要反悔。
但是瘐侍中、安东将军、桓广阳、虞博士等人如何肯。
虞博士年高德劭,见北朝使臣出尔反尔,如此无耻,也是恼了,高声道:“咱们在瘐府门前初会,三殿下是不是和任四娘子私语良久?宴席之上,三殿下是不是说要讨好一位姓的娘子?方才我等到了灵秀坡前,三殿下……三殿下怀中是不是有任四娘子?”
他本是不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可被逼的没办法了,方方正正的老博士,居然也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家三殿下要求娶的是任八娘子……”李安民也很生气。
事情没有按他预定的进行,脱离了他的掌控,他怒了,恼了。
“你还有完没完!又想把一位无辜的小娘子牵涉进来!”虞博士已经出离愤怒了,胡须都是抖的,“老夫为了和谈之事,已经忍让你们伧奴许久了,现在已是忍无可忍!这件事北朝不给出合理解释,老夫……老夫……”他抖了好一会儿,剩下的话才一吐而出,“老夫宁愿辞官不做,也不和这无耻不讲信义的北朝和谈了!”
瘐侍中和安东将军等人忙劝他,“您老人家年纪大了,休要生气,休要生气。”
李安民怒气冲冲质问桓广阳,“虎贲中郎将,贵国这是不想继续和谈了么?想重新开战么?”
桓广阳轻轻一笑,眼神凛冽如寒冬,没有一丝一毫的暖意,“武国侯阁下,你猜我是想战呢,还是想和呢?”
李安民看到他这样的眼神,打了个寒战,好像清楚了些。
南朝皇帝想求和,桓家却是不服气,一直想开仗,今天这件事必定是桓家设计的,若元绎接受了这桩婚事,和谈也没有多少底气了,势必按照南朝的意思进行;若元绎不接受这桩婚事,桓家借这件事鼓动朝中主战派,说不定南北和谈就这么黄了,边境重起战火!
李安民吓出了一身冷汗。
北朝现在可在打不起这个仗啊……
和谈如果失败,回朝之后如何交待……
可是,难道让三皇子就这么娶一个他不爱的、身份地位根本配不上他的王妃么?北朝也太丢脸了!
李安民不愧是老奸巨滑之人,和元绎简短商量了两句,慨然道:“既然如此,我家三殿下只好纳了这位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