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惠怡眉所在的方向逃了过去!
一个女孩子急速奔跑了起来。
裙摆纷飞处,一双小小的,肿肿的畸形小脚以快得令人诧异的速度飞快地朝着门口跑去。
压根儿就没人拦她!
因为所有的人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不禁全都愣住了……
林月兰顺利地跑出了二门,然后下意识地按照之前惠怡眉的指点,哭着朝大门跑去!
她顺利地逃出了惠家,跑向转角处的青布骡车。
胖婶子连忙撩开了挡在车厢前的帷布,林月兰就气喘吁吁地扑进了银姐的怀里,大哭了起来,“银姐,银姐救我,救我啊……我,我要放脚!呜呜呜……我要放脚!”
银姐紧紧地搂住了林月兰,“好,好!我的好姑娘,银姐陪着你,陪着你……”
青布骡车缓缓驶向了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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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家。
惠家人被这个变故给惊呆了!
惠怡眉扮作了惊惶失措的模样,也跟着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但可能是因为太“心急”,她还不小心“摔”了一跤……
家仆们自然不可能放着自家的正经姑奶奶不管,去管别人家的姑娘。
于是,当家仆们把自家大小姐扶起来,再派人去外头看的时候,林姑娘早就已经没了踪影……
按照约定,林岳贤自然是“焦急万分”的,他向惠母告了罪,领了人去外头找妹妹去了。
而惠怡眉在惠家“昏厥”了一回之后,也含泪拜别了母亲和兄嫂们,急急地赶回家中向严氏和林大太太请罪去了。
坐在汽车里的时候,惠怡眉就悄悄接过了小红递过来的沾了辣椒水的帕子,小心翼翼按了按眼眶,不大一会儿,她的两只眼睛就开始变得红肿起来……
到了林家的时候,惠怡眉已经“哭得连眼睛都肿了”,慌慌张张地就往严氏的堂屋里跑。
一进屋,惠怡眉就哭着跪下了。
“祖母!怡眉向您请罪来了……”
严氏顿时惊怒交加!
这段时间以来,林家接二连三的出事,她实在是有些害怕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好好的说,何必这个样子?”严氏按压住心中的焦急,连声问道。
惠怡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五妹妹,五妹妹……走丢了!”
“什么?”严氏大惊!
林家的姑娘好好的,又怎么会走丢?若是走丢了,又会遇到什么事?被人拐卖到烟花地?还是戏班子?还是说……
堂堂林家女若真的落入这样的境地,不明就里的人会怎么想?
林家家风不严?还是说,她这个嫡母容不下庶子的一个小小女孩儿……
严氏急道,“子谦呢?”
“子谦已经带人出去找了,”惠怡眉大哭道,“我娘家也已经派人去找了,我娘家大哥说,若是找不到,就只能去县城请巡捕房的人帮忙找……祖母,怎么办啊……”
严氏愣了一下,急道,“不,不!这事儿绝不能声张!管家,快让人去惠家报信儿,这事儿绝不能惊动巡捕房……咱们自己带人去找,快!”
管家应声而去。
林大太太听了消息,连忙赶了过来,追问道,“怡眉,我恍惚听着旁人说,说……说咱家的姑娘不见了,这,这……”
她猛的看到站在角落里的林月雪,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怡眉,怡眉……兰儿呢?兰儿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林大太太颤声问道。
惠怡眉心中有些抱歉,但如果这时露出了破绽,那林月兰会受牵连不说,自己和林岳贤也完蛋了……
她只得含泪泣道,“娘!娘,是我不好,我没看好兰儿,兰儿她……不见了!”
林大太太如遭雷劈!!!
“你说什么?谁?谁不见了……”
惠怡眉只得又说了一遍。
林大太太呆愣愣的,眼睛一翻白,软软地就倒了下来……
“娘!娘……”
“快来人!把大太太扶到东厢房去歇着,快请郎中……”
就在堂屋里乱成了一团的时候,林管家又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回老太太的话,惠家二老爷夫妇,三老爷夫妇和四老爷夫妇过来了……”
原来,自惠怡眉慌慌张张地离开娘家之后,惠母左思右想都觉得有些不妥。
——女儿出嫁才三天,就在娘家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林家人会不会对她有意见?
再召集了当时在场的佣人和表侄女儿堂侄女儿过来一问……才知这事儿是林月雪挑起来的!
虽说林五姑娘的失踪,惠家确实负有责任,但这也是因为林四姑娘语言失当所引起的;那也就是说,林家人自己就要负一半以上的责任……
这么一想,惠母立刻让老二老三和老四夫妇带着几个年轻女孩子赶去林家解释此事,并当好女儿的后援。
听了在场证人的话,严氏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偏偏林月雪一句话也反驳不了……
而此时林大太太又幽幽醒转,听了那几个年轻女孩子的转述,一颗心像被人用钝刀子剜了一半出来似的,“嗷”的叫了一声,就低着头朝着林月雪撞了过去。
“你这个白眼狼!我的兰儿是不是你的仇人?是不是?她到底杀了你的爹还是杀了你的妈?你要把她往火坑里堆?你小的时候被狗追,兰儿还替你扔过石头吓过狗,现在你这样对她?你害了我的兰儿你还害谁?害死我?害死你爹和你妈?”
急怒之下,林大太太一头撞翻了林月兰,然后口不择言地大骂了起来。
要是放在平时,林月雪自知做了亏心事也就算了,反正回了房,娘为了安慰自己肯定还会给自己一些好东西的。
可现在……
平日里和她同一个学校的女学生们都在呢!她可不愿意在女同学们的面前失了面子!
于是,她就回骂了起来。
“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庶子的老婆,装得和我们家的正房太太似的!我告诉你,我们林家,正房太太只有我娘!你是什么东西,上不得台面的破落户儿,你的丈夫,你的儿子,你的女儿……个个都想算计着我们林家的钱!要不是靠着我们林家,你们就是一堆臭要饭的!叫你一声太太你还登头上脸了,不要脸的老东西……”
这番话,却是平日里林二太太在私底下暗骂庶长房的话,此时却被林月雪学了个活灵活现……
这下子,站在一边的惠家人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啊!二太太……不好了,二太太晕倒了,郎中可到了?”
“哎呀……老太太!快来人呀,老太太晕倒了……”
堂屋里再次变得一团混乱!
严氏和林二太太晕了,林大太太也被气得直翻白眼;惠怡眉只得临危受命。
她先让人把严氏和林二太太搬到了东厢房里,又让管家把哥哥们请到书房去,再命人请了林大老爷,林二老爷和林家的大家去书房和哥哥们说话;然后又安排林大太太和她的嫂子们,表妹堂妹们去西厢房里休息……
跟着,她又让方妈妈速去严氏屋里找了些仁丹出来,先用温水化开,再分别喂严氏和林二太太喝了些药水。
不多时,郎中终于过来了。
但严氏和林二太太也已经悠悠醒转了。
这一边,男人们在书房里已经达成了一致。
惠二哥对林家已经很不满意了,虽说林家最后也帮他挽回了十几票的差距,令他险险中选;但林岳鸿和白莹莹的事儿却令惠二哥饱受人非议!再加上这一次,林岳鸿自己就是革新文化派的先进分子,结果他的家里居然还出现了小脚女子,这成何体统!
林二老爷一生碌碌无为。
但他却谨记母亲严氏的教诲。
——那就是,惠家的这一代人远远强过林家的这一代!而现在,惠家和林家已经被联姻和经济给紧紧地绑在了一起。惠家兴则林家旺,惠家败则林家衰……
于是,当惠二哥指责林家的年轻人里居然还有裹小脚的女性时,林二老爷忙不迭地应了。
“唯今之计,就是先把兰姐儿找回来!找回来以后啊……立刻找人来给她正骨放脚!”
惠家和林家的男人们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而在那边,惠怡眉也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着林岳贤的消息。
惠家的女人们守在西厢房里安慰了林大太太一番,等严氏和林二太太好一些了,这才过去请了安又问了好,还宽慰了她们几句,直到男人们递话过来说要走了,女人们这才起身离去。
惠怡眉少不得又将兄嫂们送到了林家大门口。
惠二哥夫妇和惠三哥夫妇是明天走,惠四哥夫妇是后天走……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今天就是她们兄妹的分离之日了。
兄妹姑嫂几个少不得又站在林家的大门口抹了一回眼泪,这才作别而去。
回到院子里,林大太太已经躺在床上去掉了半条命……
看着林大太太这么难受的模样儿,惠怡眉心里不好受,却也能强忍着。
直到天黑时分,林岳贤才急急地赶回了府。
一听说林岳贤回了府,严氏挣扎着起了床,扶着方妈妈起来了,连声问道,“可曾寻到了我的兰儿?”
林岳贤两眼含泪。
“寻到了……她跑到了河边,要跳河……”
“啊!”
“啊!你说什么……”
不但严氏惊呼了一声,就连急急赶来的林大太太也被吓得满脸惨白!
“幸好我奶娘的女儿银姐从桥上走过,拉住了兰儿……兰儿非要寻死,还拿出簪子去戳银姐,只是一心想跳河求死!银姐只得哄她,说哪有为了裹小脚就寻死的,放了不就得了……兰儿听了,就拿着簪子逼着自己的喉咙,非让银姐带她去放足,银姐没法子,只得带着她去了……等银姐托了人找到我的时候,兰儿的脚……已经放了。”
除了惠怡眉之外,所有人的心都放了下来。
严氏松了一口气,问道,“兰儿现在在哪?”
林岳贤犹豫了一下,答,“还在摸骨婆的家里,她……不肯回来,说,说……”
“她说什么了?”严氏追问道。
林岳贤一狠心,说道,“她说,再让她裹脚,她宁愿去死!一回死不成,总有死透了的时候……我瞧着她那样子这么烈……也就没敢强把她带回来……”
林大太太哭了起来,“不裹了!再不让她裹了……谁再让她裹脚,先弄死我!”
严氏瞪了大儿媳一眼。
“你陪着你娘亲去接她回来……和她说说道理,我们林家未出阁的姑娘,万万没有在外头过夜的道理!老大家的,你好好和她说,不会再有人逼她裹脚,让她别害怕,也别生气,乖乖的回来……我自会疼她!”严氏交代道。
林大太太忙不迭地应了,连忙跟着林岳贤出去接女儿去了。
林岳贤走上前,对惠怡眉说了一声,“兰儿不会有事了,你也早些回房歇着去……”
惠怡眉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