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园日暮乱飞鸦,极目萧条三两家。庭树不知人去尽,春来还发旧时花。
四川嘉定州又称嘉州,其城北有间大茶楼,名曰梁园,乃是嘉州本地一老乡贤集资所建,十分的恢弘气派,后面庭院深深不知几许,而当街的茶楼则是诸多当地棋手聚会角艺的好去处,于闲暇时,展楸枰,结高贤,不知有多热闹。
以至于到了后来,这梁园茶楼成了嘉州棋坛的中心,凡嘉州有些名气的棋手,多是在此地混迹过或仍在此地混迹的。
但今天的梁园茶楼内众多棋手兼茶客们表情却都有些凝重,二楼、三楼空无一人,荒凉寂静,而一楼大堂内却人头攒动,差点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嘉州城内的棋手今日如数聚于一楼大堂内,围坐在讲棋台下,约有二百人,倒不是嘉州棋坛人才济济,相反,如今的嘉州棋坛可算是人才凋敝,在场的这些棋手没有一个上得了台面的,整个嘉州的一流棋手仅仅一人,还是先前所说的那位集资修造梁园老乡贤,姓岳。嘉定棋坛众后辈都称他为家公,或为岳师,以示尊敬爱戴之意。
这位老乡贤来头不小,乃是正德十二年的探花郎,进士及第,之后为官清贫,素有贤名,无饮酒作乐,声色犬马之好,独爱钻研围棋一道,归乡后集资乡里,嘉州的众多棋手听闻是家公牵头,便踊跃出资,才有了此时闻名川蜀之地的嘉州梁园。
而他高中的那一年,便是年方弱冠的鲍一中在江苏润州的丁卯桥头,意气风发的战胜了十六位当时江淮知名的棋手,被当时的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杨一清所赏识,便有了“十七人中称国手”的美名。
一个是当朝探花郎,一个是棋坛新秀,虽年纪相仿,但两人之间本不该有多大的联系。
但两人都参加了嘉靖初的那一场没有了范元博的棋圣战,结果不必多说,鲍一中从此踏上三十年间棋圣战三连冠的道路,而这位老乡贤,在开赛伊始,他第一战的对手便是当时已负盛名,被众人公认为唯一有资格在范洪之后问鼎棋圣的鲍一中。
这是鲍一中问鼎棋圣的第一战,也是老乡贤证明自己的最后一战。
那一战,整个京师都在关注。那一年,一个在棋坛籍籍无名的风度翩翩探花郎闻名海内,虽败犹荣。
如今鲍景远已然去世,而这位老乡贤也已年过花甲,虽也时常下棋,且棋力还堪有一流之水平,但毕竟年老,早已不复当初了。
这便是摆在整个嘉州棋坛面前的一个问题——青黄不接,后继无人。
恰恰此时,从徽州来了个程白水。
梁园茶楼大堂内,所有目光都聚集向讲棋台上站着的一位看似领头的中年文士。
“孝直兄,你倒是想个办法啊,那程白水大张旗鼓的挑战我嘉州棋坛,欺我无人,若是被他得逞去,从此一人战一城的名声传了出去,不是让天下人看了笑话?”台下有一人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引来众多棋手应和。
而他口中的孝直兄,便是讲棋台上的中年文士,姓卢,字孝直。
这卢孝直便是此间梁园茶楼的负责人,也是嘉州棋坛的领袖,这两者之间,必然并存。每一任领袖都会负责管理茶楼,因为这是公家财产,无非是给棋手们一个聚会之地,所赚的银钱甚少,且都会捐与灾民。
“不如孝直兄去请家公出来主持此事,若是我等尽输与他,实在愧对嘉州父老,连带着受此污名。”一个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沮丧道。
这一言惊起一矮个中年破口大骂:“冯德伦,你个龟孙儿,自己没得本事还要去烦扰家公安养晚年,你是想让家公晚节不保?便是家公能出面胜过程白水,丢得就不是我嘉定男子的脸了?”
那被叫做冯德伦的瘦削中年被骂的低下头来,脸色十分难看,却没有一点想要反驳矮个中年的意思,想来他自己也是极不愿说出刚才那一番话的。
“便是此时我们尽输了,也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堂堂正正的棋手,若是如此畏首畏尾,不敢应战,才真是愧对嘉州父老。”那矮个中年还在喋喋不休的谩骂,让得场中众棋手都十分羞愧,不敢言语。
台上的卢孝直看到此幕,叹了口气沉声劝阻道:“老马,少说两句吧,大家也都是着急,并没有其他意思。”
台下被称作老马的矮个中年倒是极为尊重他,当下也便气哼哼地坐了回去。
卢孝直又道:“如今最该做的是想好到底该派谁出战,奈何嘉州的青年棋手不多,且棋力尚不如我等,但若是我们几个出战,胜负暂且难说,便是赢了也没脸向岳师报喜啊,输了就更是难堪。所以只能先从青年棋手中选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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