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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一章 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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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而收钱收得盆满钵满的苏州望族的王一诚王公子昨日也离开了西陵镇,毕竟在这也待了有一个月,再不回去怕是要荒废学业,而且他还急着回去向母亲回禀消息呢,这次来西陵巧遇表弟苏永年,母亲若是得知此事定然会心情大畅,眼泪也要少许多。

    王一诚回苏州自然有李家人去送别他,他也在离开前一日去了溪上斋找寻苏永年,苏永年送了他一只木雕黄莺儿,如船上初见时送他的那一只一般无二,临别时还看似无意地告诉他不要再随便送给其他无关人等,使王一诚一脸悻悻模样,毕竟之前那只木雕黄莺被自己当做寿礼送给了李家外祖母,没想到苏永年还记着呢。

    看起来一个人畜无害的少年,在有关于西陵李家的任何事面前,就变得如同落地刺猬一般,让人亲近不得。

    不知道何时才能解开他心中的郁结,王一诚想起之前自己信誓旦旦地答应外祖母,说一定会让表弟苏永年与李家相认,这些日子自己也时常有意无意提及李家,只是一提到此,苏永年便立即拉下脸来,不再和自己说话,让王一诚甚是哭笑不得,哭笑不得之余还有一丝悲伤和惆怅,不知道在外祖母有生之前还能否看到表弟叫她一声外祖母。

    当王一诚带着这份悲伤与惆怅离开西陵镇后,苏永年与西陵李家最后的一点微弱的联系也没有了。

    藕断丝也断。

    李嘉言去了几次棋社,但苏永年从不搭理他,也许是知道这样无济于事,之后便再没来过。

    ……

    ……

    城中河西岸,知行棋社。

    棋社大门紧闭,一上午都没有开门,棋客们也不敢抱怨什么,悻悻然都回了家去。

    苏永年与易先生在二楼临窗的棋桌对坐,棋枰上黑白棋子连横合纵,近乎将整张棋枰填满。

    苏永年断指的右手撑着棋桌下有些微微颤抖的右腿,努力地平息着这难以控制地心惊胆战,左手手指紧夹着一颗黑色棋子,悬在胸前,额头上冒出许多细汗,顾不得去擦拭,任由汗水沿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滴到衣襟上,消失不见。

    苏永年眼神坚毅,像是在用着狠劲儿,这旋绕心头的恐怖压力和满头的细汗不能使他心神动摇,苏永年手臂微抬,一颗黑棋砰然落在棋枰上。

    易先生难得地陷入了思考,之前一百余手棋都是不假思索就立马落子,单是气势就足以令一般人难以生出与之抗衡的战意来。

    借着易先生这短暂思考的时间,苏永年终于有空闲去擦拭满头汗水,别过头去看着静立在五步开外的杨文远和江用卿。

    江用卿今天难得的逃了学塾的课,觍着清稚的脸庞,从食过早饭开始就和杨文远一起二楼一旁站着,直到现在。

    杨文远默不作声,江用卿也默不作声,两人面容上都挂着浓郁的紧张和惊恐之色,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棋枰的局势,不敢有片刻的眨眼,生怕在眨眼间棋枰上又会多了几颗棋子。

    而一向不离棋社的杨狠人却不在二楼,更不在棋社的任何一处,实际上从早饭后就未曾见过他。

    啪的一声落子声,苏永年不得不回神将目光重新移到棋枰上来,杨狠人去了哪不应该是现在应当思考的问题。

    易先生嗤冷一笑,带着点狰狞意味,结束了短暂的思考,落完棋子的手指收合提起十分快速,又如同刚才一般。

    也许刚才易先生只是为了让他有时间擦一擦额头上的汗,苏永年不禁想道。

    事实也应该如此。

    这盘棋实在下得太快,在易先生接连不断的激速进攻下,苏永年似乎被带进了白棋的节奏,落子经过不了太多的思考,只倏忽间就是棋子如飞,黑白棋子如刀似剑,绽发出无尽的凌冽光芒。

    是白光更盛还是黑影更浓,难以分辨。

    至少对于一旁比苏永年更是紧张的江、杨二人来说,是这样的。

    但苏永年心里明白,为求进攻,两边的棋子都十分的分散,各自为战,棋枰上到处都是战场,现在看起来这些分成数块乃至十数块小棋之间似乎没有任何关联,优劣各两且难以判断,但一旦进入双方进入连子成片的阶段,这些互相分割的黑白棋子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毕竟这些其中已然做活的一块都没有,不论是易先生的白棋,还是苏永年的黑棋。

    并不是因为两人都没有做活的机会,而是在这种接连不断的进攻下,为了做活一小块棋将会损失的是进攻权。

    进攻权,而不是先手权。

    因为此时师徒二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进攻,不惜代价地进攻,如若去做活不仅仅是落了后手,更丢了能够与对方纠缠进攻的机会。

    苏永年这些日子见识了许多易先生的诡谲攻杀之法,也习会了许多,当然,他的序盘下得仍是很烂,只能说是堪堪看得过去。而这一盘易先生也仍是很通情达理地在序盘阶段放了他一马,直到中盘开始时才突然发力,和平时相同。

    而不同的是,这一盘的攻杀实在是太过激烈,太过分散了,看起来没有一点章法,甚至都看不出来这十数块小棋中到底哪一块更为重要,更需要争夺一些。

    乱斗,乱杀乱砍,除了敌我,再不分其他。

    苏永年惯于平常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异动,并带着一丝狂热。

    赢了这盘棋就可以去参加三个月后徽州青年棋会,易先生是这么说的。

    新安弈派诸多优秀青年棋手聚集的盛会,真的很难让人不生出期待来。

    苏永年思忖少许,旋即瞳孔微缩,左手伸入棋奁中,从中夹出一颗其色雅青的黑棋,手臂微抬,蓦然间一声脆响,黑子置于棋枰之上。

    平九六,断!

    不知道是第几手断,因为从开局到现在不论黑棋白棋用得最多的就是断!

    断,段也,段之而为二,曰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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