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地扬起下颌盯视她,气势凌人,给人深深的压迫感。
他身材颀长,袁芳芳要用力仰头才能与他锋芒相对,他眸色冷峻,眼神却晶亮剔透,一张面容似雕刻出来的一般,俊美无俦。
是让人眼前一亮的美少年。
只这般仰着头,让袁芳芳颇是不适,很快便有些发晕,眼前似有光晕一圈一圈的旋开来,目眩神迷。
袁芳芳人小志气高,此时此刻,越发不肯输了气势,遂揉一揉额角,依然咬牙硬撑。谁知那少年狠狠一掌将她猛地推搡开去,满脸嫌弃的掸了掸衣衫,口中骂骂咧咧:“滚远些!”
这猛一掌推来,娇小纤瘦的芳芳哪里还站得稳,脚步一个踉跄,生生朝后倒去,正好撞到身后一位托着茶盘过来的小二,于是那小二手中一壶凉茶,便全数泼到了她身上……
茶水濡湿了自领口往下的一大片衣衫,轻薄的衣料紧贴着她的玲珑身段,瞧来狼狈不已。
吓坏了的凉春好容易反应过来,连忙扶住芳芳,脱口便冲那少年怒声道:“瞎了眼了你!”
袁家乃高门望族,又是皇亲国戚,何曾在外头输过气势、受过这等羞辱?
凉春这般想着,越发撑足了底气:“我们家小……小少爷是香山书院的新生,你们要敢纠缠不休,耽误了我家少爷上课,后果……后果由你们自负!”
那少年不以为然的眉峰一扬,微微俯下身子,打量袁芳芳片刻,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哦,你也是香山书院今年的新生?”
袁芳芳见他靠近,不觉脚下一乱,心慌慌的竟错了步子。那少年笑得邪气,芳芳心里直打鼓,不由得连连后退。怎么也想不明白,眼前如此完美的一张脸,为何偏偏有如贼匪恶霸一般的轻佻言行?
真是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哑巴了么?”少年眉心微曲,颇是瞧不上这没出息的怂样儿。
袁芳芳脖子一梗,硬着头皮道:“是……是啊,怎么样!”
少年神色带了几分玩味,半眯着一双长眸打量她片晌,突然就毫无顾忌的大笑起来:“真没想到啊,今年的香山书院,竟然来了个祝英台!”
袁芳芳面红耳赤的怒视着他,猛地想到方才被他随手推那一掌,貌似……刚好推到了身体的某个部位……
顿觉胸口一痛……
……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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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弄得如此尴尬,自是没法去书院了,袁芳芳于是折返回家换衣服。
袁家府邸所在的成贤街星罗棋布的住着不少京城官员,袁芳芳快到家这会儿恰值午时,三三两两身着官服的官员们正陆陆续续的走过。
其中一位气质儒雅风流的男子,夹在一群面色古板迂腐的官员中十分的醒目……
芳芳一眼瞧见,遂乖觉的低头避开。
然而那人却注意到了她,他脚步蓦地一顿,愕然片刻,快步走过来,唤道:“芳芳!”
芳芳只得停下脚步,有些不好意思,“爹。”
吏部尚书袁光正,正是她袁芳芳如假包换的亲爹。
袁光正瞧自家闺女这幅打扮,不觉哭笑不得,眼看周遭已有人侧目,连忙将她拉到一边,低声道:“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咱袁家的女儿,要上学就大大方方的上学,何需女扮男装!”
芳芳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女子上学不都是女扮男装么?”
“谁规定的?爹说不用就不用。”袁光正伸手替她整了整衣领,目光落在洁白衣衫那一大片醒目茶渍上,越发皱了眉头,“怎么回事?衣服怎么打湿了?”
芳芳低着头小声道:“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袁光正连连摇头,挥手撵道:“赶紧赶紧,赶紧回去换衣服!”
芳芳连忙应下准备溜走。袁光正却又返身叫住她,伸手在自己眉眼处比划一下,“记得把眉毛也洗掉!”
他说罢便与那一众官员应酬去了,芳芳目送父亲离开,便也独自回家。对父亲如此这般的屡过家门而不入,她早已是习以为常。
吏部乃六部之首,吏部尚书更是素有“天官”之名,与其它五部的尚书品级上虽然平级,实权却不可同日而语。而祖父袁肃早年便被封为宁国公,如今更是一人之下的内阁首辅,门生遍天下,在朝中有一呼百应之势。
袁家是毫无疑问的达官显贵。
只是袁芳芳自己……
一进府门,芳芳步伐明显加快了。她低头疾步走着,目不斜视的穿过长长的回廊,径直朝自己所住的海棠轩走去。
一抹妖冶的身影从庭前一株高大的石榴树后悠悠晃出,一位绿衣妇人摇着小手绢缓步踱来,一边冷眼睨着芳芳,一边轻启薄唇,吐出尖利而刻薄的话语:
“妖媚!浑身上下都透着狐媚子气!跟她娘一个样儿!”
庶母秦氏。十几年来,只会用这一句话攻击她。
芳芳装作没听见,从她跟前快步经过,衣袂翩翩带出一阵轻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