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御书房。
女皇御案一旁站着提督西厂的林保,他负责调查这一次江南河道总督衙门和地方官共同贪墨朝廷拨下去的那河道海防工程银两一案。
内阁首辅梅宜川正在看御史上的弹劾他的折子,上头居然写着他某年某月某日收受河道总督衙门里面他的门生故旧送的贿银的具体数目。他暗自在心里过了一遍,竟然和他回去查账查出来的数目一致。
数日前,女皇回到宫中以后,开始调查江南官场贪墨河道海防工程银子一案,他在其姐皇太后跟前露了口风之后,就回去查了查账,不过是为了心中有数。若是有一日西厂的番子们查到他身上,他完全可以依据这查出的数目准备好上中下三策,为自己开脱,又或者向皇帝求情。
他觉得皇帝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儿事儿就会让他这个内阁首辅不干了。
所以,下一刻,他看了折子后就说:“陛下,您给我看的这折子,微臣不敢不认。”
女皇冷声道:“十六万七千八百二十两银子,你承认收了这么多么?”
梅宜川认错态度良好,他垂下头,点点头,接着道:“的确是不差,不过,陛下能容微臣为自己辩解下吗?”
女皇:“你说。朕听着。”
梅宜川吞下一口口水,然后才缓缓道:“陛下,这些银子微臣真不知道是谁送的?”
女皇挑起了眉,看向梅宜川,显然不快,认为首辅大人这么说有点儿可笑,不是一开始就承认了吗?怎么这会儿又来了这么一出?
“陛下一定觉得微臣在胡说八道,前头才说的确是收了贿银,后面又说不知道了。”
女皇冷哼一声,不发言,就等着听梅宜川底下会怎么说。
梅宜川徐徐道:“微臣的门生故旧甚多,年年都要给微臣捎带土仪相送,微臣府中的门房就按照土仪收了入库。要不是这一次陛下去了江南查出了河道总督衙门和地方官员们勾结贪墨河道工程银子,然后回京就让西厂彻查,微臣听到折子上牵涉了微臣的几个在江南河道总督衙门做官的门生故旧,还不会想到搞不好会牵涉到微臣。于是,微臣回府去让管家开了库,清查他们几个送的土仪,结果在这些土仪里头发现了银子,便尽皆启出,查了下数,倒和方才陛下给我看的折子上的数目相等。”
女皇盯着一点儿都不慌乱的梅宜川看,心想,这位首辅大人可真不愧是首辅,把他收受十几万两银子的贿赂的事情这么轻描淡写地就推开了。其实她掌握的梅宜川收受贿赂的数目远比这个多,只不过她给他看的是江南总督衙门那几个人供出的数目,还有他这些年在首辅的位置上卖官鬻爵,大肆受贿的其他事情并没给他抖露出来。就她掌握的,梅宜川受贿不下百万两银子。说他是朝廷的巨贪也并不为过。
这些年,她隐约还是知道这位母亲的弟弟,算是她舅舅的首辅大人贪污受贿,只是她并不知道数目有多大,认为梅宜川好歹还是有能力,而且还可以信任,便把朝政放心地交给他,让以他为首辅的内阁打理政务,内有司礼监太监兼提督东厂的孙元杰辅助,她安心地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
那晓得前世她会突然被夺位,最后还死得那样惨。
重生之后,她才警觉自己看到的一派升平的景象后面会有多令人不敢置信的内|幕。
西厂成立后,林保带头查的第一个案子,查出来的官员们大肆贪污受贿的银子就远远地超出了她的想象。特别是算得上左膀右臂的舅舅,内阁首辅梅宜川竟然查得出数量贪墨的银子就有上百万,这让她如何不震惊。
她叫梅宜川来,给他看御史们弹劾他的折子,以及林保调查出的数量,还想着如果这位舅舅勇于承认错误,展开自我批评,然后将贪墨的银子退个三五十万两出来,那么她还可以继续用他。
哪想到梅宜川却用这种借口为自己开脱,很显然,他根本就没有觉得自己有错。又或者明知道自己有错,但却认为女皇并不会动他,因为他的姐姐是皇太后,他做首辅也有六七年了,无论在朝廷内外,都聚集了许多支持他,跟随他的人。
大夏的皇帝们最忌讳朝臣们结党营私,可他梅宜川偏偏这么做了。
女皇荒唐了这么多年,在梅宜川眼里就是一只可以糊弄的醉猫而已,所以他才敢做皇帝相当忌讳的事情。
“好,既然舅舅这么说,那舅舅就把你那些门生故旧送的银子上缴国库,另外再上折子引咎辞官,闭门思过吧。”女皇微微一笑道。
“什么?”梅宜川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女皇在要他将那些查出来的十几万两银子全部上缴国库外,还要他引咎辞官。这是是不是说女皇已经决定罢他的官,将他从内阁首辅的位子上赶下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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