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刚下飞机,估计也累了。”秦远知站起身,伸手拉她站起来。
“唔。”老人点了点头。
刚才秦振生好像还有话想说,却被她打断了。她也没细想,更不打算追问。这并不是因为她能猜想或者揣测什么,而是因为,她真的累了,并且很饿。离开的时候,她注意到屋子里,正对着大门的地方,摆放着一个一人高的挂钟。时间已经跳过中午,时针晃动在数字‘一’的前后,挑衅她几近干瘪的肠胃。
跟着秦远知绕着院子走,长廊两边的绿荫里偶尔飞出几只不认识的鸟,嘴里叼着条虫子朝着她无情的冷笑。她的肚子开始控制不住地打鼓,胃液也随着假山下的流水,湍急地流动。
“饿了?”秦远知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微微一笑。
“嗯。飞机上睡着了,餐没有吃就丢掉了。”她有些后悔。
“一会儿会有人给你拿好吃的来的。我先带你看看祖母吧!刚好路过。”
“祖母和祖父分居了吗?这么大年纪玩儿分居,很新潮啊!”言忆芝开始使用特权——“你可以随便问问题,不可以随便回答问题。”盛安澜的话在她这里可以只听一半,于是,“随便问问题”就是尚方宝剑。
秦远知笑着摇了摇头。他带着她走进了长廊尽头的一间独立小屋,按开屋里的灯。一张一人高的画像挂在屋子北墙的正当中。
画里的人坐在红木椅子上,侧靠在一个四方的红木桌边。桌子上一盏昏黄的油灯下,放着一个竹藤编制的针线篓。一身素色刺绣旗袍,勾勒出她玲珑的身型。乌黑的秀发烫了浪漫长卷,额前稀疏的留着几道刘海。
眼角似新月,眉梢若拂柳,秀鼻微翘,嘴唇樱红,鹅蛋脸……这人比起民国时期老上海的那些明星,毫不逊色!
“这美人是谁?”
“这是你的祖母——杜文茵。画这张像的时候,她四十三岁。”他在一旁轻轻诉说。
“四十三岁?这个样子?不会是成精了吧?”她口无遮拦地惊叹着画里人的年龄,“父亲,那时候,有你了吗?”
“当然!忆芝,你跟你的祖母长得有一些像的。”他这话,不像是在对她说,倒像是在说服自己。
“父亲,我照镜子的。完全不像好不好!”她毫不犹豫地揭穿了他的谎言,右手食指指着画像哈哈大笑。
他讪讪地笑了一下。“你祖父总希望孩子里能有一个像她的。你是最后的希望了,再不像,就得再等好多年看你们的下一代了!”
她收起笑意,细细地看那画像。画里人的右手腕上,戴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碧玉手镯,留到现在当是价值不菲,说不定能买下个学校让她继续读博!
“父亲,这人……”她往后退了几步,盯着那张脸,“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不可能!”他走到她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忆芝,你是个好孩子,想安慰爸爸?她已经过世很多年了。你妈妈带你走的那一年,她就过世了。”
“带我走?我妈?什么时候?”她不明所以。
“就是……”他欲言又止,“走吧!你累了。我们先回自己院子歇会儿。”
“自己院子?”她跟在他身后,出了屋子,等他锁上屋门的功夫,她大概准备好了将来三天的问题。“父亲,这里房子怎么那么多。这家里有多少人啊?这么大个地方盖个小区都够了吧?国内现在不是寸土寸金吗?可以这么浪费吗?”
“唔。回去我再跟你细说。”
“父亲,你是不是也找到我妈了?我妈有没有说我什么?她会回来吗?”
“忆芝。”秦远知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嗯?”
“我没有你妈妈的消息,已经二十六年了。你呢?”
“啊?”她的下巴有点松动,结结巴巴地回答,“十,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