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欠大丫头的,打算怎么还?”
电话被挂断了。整个屋子里只剩下死一样的宁静。秦远知瘫坐在地上,感觉自己已经五感失灵。听不到,看不见,动不了——是死了吗?他想抬手确认自己是不是死了。手没有动。现在,可以死了吗?死了以后,还能再见到自己的妻子吗?
那一年,他满腔抱负,出门进修。踏上火车的那一刻,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会不会是永别?她后来经历了什么?一个人,带着孩子,逃到了临江;一个人,送走了命悬一线的孩子;一个人,在临江为他生孩子。
他却因为害怕父亲的斥责,整整二十六年没有去寻找。他的手忽然有了知觉,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响声震动了屋子,也震动了秦振生沉睡了几十年的良知。
“他刚才,是说孩子就剩一口气吗?那就是说,孩子还在?”
“爸,你是不是太过分了?都已经这样了,还在惦记你的……”他不顾一切地喊叫。
“闭嘴。”老人扔掉了拐杖,“孩子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他反反复复地碎碎念,直到口干舌燥,才停了下来,摸了一下手边的水杯。
“得去查。去临江查。言悦的事,哪怕把临江翻个底朝天,也要查清楚!”最后三个字是用震彻云霄的声音吼出来的。
秦远知依旧瘫坐在地上。林蓁依旧在哭泣。这屋子里正在发生的一切,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该发生。人走了这么久,在临江失踪也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从何查起?又去查什么呢?
“现在看来,文茵当年那病也有古怪。孩子好在送去了他那里,不然恐怕……家里的事先放一放。五丫头……六丫头那边,让弥显看好了,不能再出岔子。”
老人用极快的速度冷静了下来,靠在圈椅里,细细思索,缓缓安排。秦远知坐在地上,情绪依然翻江倒海,身体还很僵硬,只跟着微微点了点头。
“以言悦的个性,不会就这么跑。能留下说清楚的事,她会走,就一定带走了重要的东西。到临江,查清楚。一、活要见人,死……二、十年前究竟出了什么事,她怎么会突然失踪?三、她当年带走了什么?”
屋子里又安静了许久,秦振生大概是吩咐完了。秦远知张开嘴,旁若无人地大声喘气。他需要新鲜的空气,提醒自己还活着,还有事情要去处理。也许,言悦还在什么地方等着他。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却没有足够的力气。
“如果可能,再看看有没有月儿的消息。”老人终究还是念念不忘。
“我去,我去找她。她那会儿一定是想和我说的。她怕连累我。”林蓁放下捂着脸的手,整个人淹没在眼泪里。
“你不能去。”老人抿着嘴,摇了摇头。
“我去。嫂子,忆芝,你帮我照看。”他应该去。父亲既然已经同意了,他就一定要去。
“你也不能去。”
“爸?你还?”这一刻,他再也不能理解自己的父亲。如果说二十六年前,是为了母亲忽然急病去世不能原谅言悦,那么眼下,为什么还这样不讲理?
“蠢货!”老人抬脚踢了一下地上的拐杖,“一个大活人,在临江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突然就失踪了。十年了,这事一直悄无声息,你以为很简单吗?你们两个过去,那是打草惊蛇!”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急于知道真相的两个人才恍然大悟。渐渐清醒过来的意识,让秦远知感受到了地上的凉意。他抬起左手,扶着身边的椅子,缓缓站直了身体。拍掉身后的尘土,在椅子上坐下,冷静思考。
“让弥笙去吧!”林蓁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让我想想。”老人抬了抬右手,示意他们安静,“你先去把弥笙和弥显……不,就叫弥笙进来。嘱咐弥显,看好六丫头。”
林蓁用袖口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水,抬眼看了看秦远知。他点了点头,确认她的脸上没有问题。她起身走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秦弥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