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陷,江河倒灌,一座城市永远消失在了历史里。
然而。
明天。
就是新年……
江南营地,天崩地裂般的晃动中,四面燃烧的高楼在一瞬间碎裂崩塌。
叶观止一声轻啸,金色的旋风立刻从地面卷向苍天。金色的重剑在急速的旋转中划过一道道璀璨的剑气,将所有碎裂的建筑物,都搅成一团粉末!
——风来吴山!
——真正像金色龙卷风一般的风来吴山!
在惊天动地的震荡中坚定不移地守住了这片净土。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白羽立刻空中踏云,稳住身形,跃入剑气形成的巨大漏斗之中。只见重重光影,扭曲了一切外物,最后的崩裂声逐渐停歇,远处江水排击的轰鸣声已然穿透无数屏障,顺着江风四散而来。
重剑一收,叶观止本来噙着笑意的嘴角一瞬凝固:“不好!”他大喝一声,提剑就欲向北本去,可下一刻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原本倾塌的楼房,在巨震中腾起呛人的烟土。
他低低咒骂了一声,身形一晃,便已站稳——“一群疯子!”
所有人尚自惊魂未定,临时该做急救室的指挥车,却传来一片压抑的抽气。在听到江水奔涌倒灌的那个瞬间,此刻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个人,眼角却缓缓流淌出了毕生未见的泪水。
心电警报瞬间响成一片,屏幕上已然看不到一丝生命的波动。
薛自雪一直一言不发地坐在手术台边,被泪水淹没的视线,仿佛模糊地看到了从前——
就在一天之前,她奉命接受最绝密的任务。那个背影永远直如标枪的军人,却深刻地注视着这个“闪电训练营”计划中最杰出的狙击手。那深沉如墨,空不见底的眼神,她毕生难以忘怀——
“你必须在炸弹投放之时杀了我。或者,在他们动手之前杀了我。”将军的声音没有一丝迟疑,干净利落地就像他发出的每一道命令,“注意保护好自己,每一个闪电狙击手,都是国家珍贵的财富。”
而当时,她在做什么呢?她以卓越的素质,完美的掩饰了自己的震惊,更没有问“他们”是什么人,只立正行礼——“坚决完成任务!”
彼时,微薄的天光被重重窗格筛过,漏下一层层剔透的光,微尘在反射中围绕着那个人墨绿的军装翩跹起舞,轻盈地令人找不到重力的方向。
而那个人却在空明的背影中微笑。
弯曲的嘴角,好似有某种解脱的意味。
薛自雪在无声地啜泣,瘦削的肩在冰冷的空气中轻轻颤抖,或许她真的不该如此放肆的释放悲伤,可这里没有人知道她是谁。心灵被割开一道微小的缺口,泪水已如决堤的江河,一路奔流到时间的尽头。
水面在初起的惊涛中逐渐平息,骤然开阔的江面上已塞满了死人和建筑残骸。江北,幸存的人都在缓缓离开,大江南岸尚未离开的人群,却望着断成两节的桥头,失声痛哭。他们尚未来得及上桥,阴差阳错地躲过了死神的镰刀。
呜咽的哭声,迅速弥漫四野,荒凉的江雾,在寥落的冷风中缓缓升起。
“老师,会有人来接我们的,对么?”瑟缩在江头的学生齐齐望向他们的校长,而这位执意留下和学生一起撤退的校长,却沉默在江风里。
不远处,有一道细微的抽噎传来,带着不可抑制的悲戚:“……陆老师刚刚掉下去了。”那第一个发现的江面异常,第一个发出警报的老师。
可回答的,只有渐次氤氲的哭泣声。
老校长沉重地叹了口气,摇首无言。
依然有人艰难地质问,更像是艰难的发泄:“为什么要炸掉金陵!为什么!”
烈火依然在水面上燃烧。更像是漂浮的梦幻……
“金陵就这么消失了,恐怕以后的孩子们,再也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一座城市,讲起‘六朝金粉地,金陵帝王州’他们又怎么能理解……”满面风尘的老师在荒凉的风雪中叹息:“我们抢救出来的文献资料,都没了……都没了……”
老校长迎着风缓缓开口,苍老的声音却掷地有声。
“不!文物,历史,都没有活着的人重要。我们的历史太漫长,历史上有什么样的人,发生过什么样事,根本不可深究。但后来的人如何去描述,如何去理解,以及他们的记录又给再后来的人留下了什么,才是真正宝贵的东西。真正的历史,不是留在史书上,而是延续在活人的心底……”
他凝着霜花的眉,紧紧皱着,燃烧的火焰在深沉的眼眸中倒映出一片片跃动的明红,呼啸而过的长风掠过无垠的江水,送走最后一句话语——
“我们还活着,未来就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