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有人建议道:“陛下,如今我军大败,宜韬光养晦,以弱示人。”
“不妨暂且写降表,向姚兴称臣,待积聚了力量,休养了生息,再图不迟。”
“胡说!今我大秦,与逆姚相争,乃你死我活之斗争,没有缓和余地。”
“假若俯首称臣,无疑是授人以刀柄,而自为鱼肉也。”
“司徒所言极是,若朕真向姚苌称臣,定会被迁于长安,尔等也会分遣,军队亦将解散,犹如先帝处置慕容。”
“彼时,自身尚且难保,又如何积聚力量,休养生息?更何谈东山再起?”
“此乃亡国之语,朕不纳也。”
“父皇,儿臣以为,为今之计,只有去求救兵,方可解难。”
“可是该向谁求援呢?谁又会发兵来援?”司徒苻广满脸苦涩。
“眼下能解我国之危者,非河西不可。”说完,苻崇当即撩起衣襟跪地向苻登请命。
“儿臣不才,愿亲赴河西求见姑母,请她出面找大都护帮忙。”
“只要河西军从朔方出击关中腹地,定可逼姚兴退兵,如此我国当可转危为安。”
苻广多次跟卫朔打交道,可不像侄儿这般天真,他绝不认为卫朔会为了前秦,而破坏掉朔方来之不易的和平。
“陛下,太子建议固然好,然河西偏远,如何能急燃眉之急?”
“依臣看,河西远水不解近渴,最好还是到略阳找王买德求援。”
“此人手中尚有数千精锐,轻骑三日即刻赶到。”
“哪怕无法击败敌军,也可护送陛下前往略阳。”
“王买德?他会出兵吗?”
提到王买德,让苻登不禁暗暗后悔起来,若早知有今日之败,当初就不该解除他兵权。
现在好了,王买德费尽心机才弄到的数万兵马,再次被他挥霍一空。
且先不说见了王买德是否会尴尬,单单是将对方流放略阳一事,恐怕人家都会将他苻登恨之入骨。
眼下走投无路才想到人家,若换做是他苻登,不落井下石都算好啦,怎会大度地发兵救援?
苻广显然看破了苻登心事,他暗中叹了口气,继续劝道:“陛下,王买德乃是大都护派来协助陛下的,只要河西没更改军令,他一定不敢置陛下于不顾。”
“另外,为了促使王买德尽快发兵,陛下不妨大肆册封他跟卫朔,以示好河西。”
苻登沉思良久,发现眼前好像只有这一条出路,当下再不迟疑,随即下诏:封卫朔为左丞相、大将军、凉王、都督陇右河西诸军事、假黄钺,领雍秦凉沙朔五州牧。
同时,其又诏封王买德为秦州刺史、都督陇山以西诸军事。
谁知使者刚刚离去不久,翌日,姚兴已亲率大军将马毛山团团包围。
苻登闻报,气塞胸膛,几乎晕倒,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命部下依靠山险固守待援。
可惜苻登麾下早已人心溃散,哪里还挡得住士气如虹的后秦大军?
很快在马毛山,前秦与后秦这对冤家,展开了一场生死决战。
苻登亲自上阵杀敌,在重重包围之中,三进三出,如入无人之境。
这场大战,从午后直杀到黄昏,尸体遍山,血流成渠,连山泉都变成了血红色。
苻登只杀得精疲力竭,眼见得敌军越杀越多,越围越密,兄弟、儿子也不见踪迹,而自己身边,仅剩下数十名忠勇的侍卫了。
四面全是后秦军呐喊声:“活捉苻登,生擒氐贼。”
他仰天长啸:“列祖列宗在上,苻登无能,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
说完,他举起长枪大呼:“随我杀贼!”
众侍卫亦齐呼杀贼,纵马举刀,杀入敌阵。
落日衔山,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苻登身被数十创,血湿战袍,精疲力竭,枪沉手重,眼光也迷离起来。
最后他见身边已无一人,遂举起宝剑,怆然一笑曰:“大好头颅,送与尔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