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孤独了,可是听到金去善难以停歇的咳嗽和气喘,她又犹豫了。
除了每日练刀,她都会来陪金去善用膳,金去善总爱给她夹很多菜,笑眯眯地看着她吃完。雪柒发现,金去善吃的一天比一天更少了,一天的精气神完全靠药物来吊着。
她佯装不知,随意问道:“我听小怜说,黎朝希望和云牙结亲?”
小怜是金去善给她派的侍婢,是黎朝人。
金去善顿了顿,冷哼一声:“这奴婢不懂规矩,乱嚼舌根!”
雪柒笑道:“父王不要怪罪,是我央着她说的,我实在太无聊了。”
金去善被她一声“父王”叫得忘了生气,软声道:“你不必在意,云牙虽是黎朝属国,却也不是事事依从的,有我在一日,便不会叫你受半点委屈!”
雪柒笑道:“我愿意嫁去黎朝!”
金去善急了:“我说了你不必这样,你才回云牙不久,你对云牙没有这样的责任,再说了……”
雪柒打断了激动不已的金去善:“不是的,父王,我与太子是旧识,我去黎朝是心甘情愿的!”
雪柒看金去善还是不信,又说道:“若是我和他没有情意,上次我在牢狱中,他也不会千里迢迢来寻我。”
金去善这才信了,随即又有些伤感:“你才在我身边多久,又要远嫁,我这心里……”
雪柒宽慰道:“又不是即日启程,我们尚有许多时日相处呢!”
又过了十几日,黎朝差来使传来国书,大意如此,得知长宁郡主愿意和亲,龙心甚悦,只因已至隆冬,无法通行,大婚事宜延至次年。
雪柒听小怜转述后,面色不改,只说了一字:“哦”。
小怜一脸惊讶:“郡主,您不开心吗?来年就能看到您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了!”
雪柒一愣,是啊,好像是应该开心吧?可是她好像又想起那抹孤寂的白。
说来也怪,自从白慕青离开后,她总是会想起他,一定是对他的负疚感越来越强烈的缘故!
除了练刀,除了陪金去善用膳,她每天都要做的事情便是教训金宇,没错,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云牙世子。
她不能眼看着云牙断送在他手里,也不愿看着金去善日日扶额叹息。
金宇对她根本不服,却又打不过她,每天鬼哭狼嚎地被雪柒追着打。
其实金宇并不傻,他只是有些纯粹憨直,性格却纯善,总是定时到城郊探望阵亡将士的遗孤,他坐在残垣上,对走上来雪柒说道:“我真的厌恶战争,我母后就是母族叛乱,被父王灭了部落之后郁郁而终。她也是战争的牺牲品,我不明白,为什么总要打打杀杀,究竟是为了什么?”
雪柒怅然坐在他身旁道:“能为了什么?利益驱使罢了。”
在雪柒的长刀“驱使”下,金宇越来越上道了,无论是对政务,还是骑射,金去善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多。
他把雪柒叫至跟前,叹道:“我怎么也想不到这臭小子能变成这样,也算是你教导有方。”
雪柒想起金宇鬼哭狼嚎地求饶的样子,脸上藏不住的笑意。
金去善看着雪柒的侧脸道:“我原先觉得你跟阿芙不太一样,如今看来,有许多相似之处,看似平和,与世无争,其实最有主见,也最为执拗。还讲义气,朋友不少。”
雪柒笑道:“那父王一定有不少情敌吧?”
金去善得意道:“那当然,啊芜可比你漂亮多了!”
雪柒没好气道:“那我肯定是随了父王,才生的如此平平无奇。”
金去善一哽,然后哈哈大笑。
正在骑马的金宇策马而来:“长姐和父王说什么事这样开心,说来听听!”
金去善拍马道:“没什么,骑你的马去!”马被金去善用力一拍,金宇连忙吓得握紧缰绳,嚎叫着跑远了。
金去善脸上的笑意敛去,对雪柒道:“我不在人世后,还望你多多照拂他,他在十六年前的宫变中受了惊吓,现在脑子有些不太灵光……”
“等等,”雪柒抬手止住金去善回忆往昔:“你是说,十六年前?”
“是啊,十六年……”金去善有些不明所以。
“那这么算来,金宇不是你亲生儿子?”
“当然不是啊,哦,太久没有人提起,大家都忘了。金宇是我大哥,也就是云牙先世子的儿子,我不忍杀他,索性将他立为世子,养在身边了。”金去善一脸云淡风轻。
“那王后?”
“自然是金宇的娘,先世子妃。朝臣们一而再再而三奏请立王后,我不胜其烦,索性也将她立成后。”
雪柒暧昧地看着金去善,金去善拍了拍她的额头:“你想什么呢!我们执的是叔嫂之礼!”
雪柒嘿嘿一笑,金去善极目远眺幽幽道:“怎会起旁的心思,啊芜走后,若不是害怕云牙因我宫变而动乱,我早随啊芜去了,后来我服下奈何,更不敢耽误别人了。”
雪柒默然,一时不知该羡慕娘亲,还是可怜活着的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