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 80 章

    呼啸的风声为两个孩子提供了最好的掩护, 两个孩子鬼鬼祟祟把旧床单和湿裤子换了下来，叶鱼特意找了一条和白明韩原来的裤子有八分相似的裤子让他换上, 穿上厚厚的棉袄，准备把湿床单扔到了外面的大木盆里面，小炸毛歪着头看了她一会儿, 弄清楚了她的意图, 红着脸一把把弄脏的床单抢了过来。

    “我弄得，我出去放到木盆里面，你给我指路就好了, 外面怪冷的。”

    叶鱼笑呵呵的问他：“你我们家那边放着三个木盆呢，你知道哪个是我们家洗衣服的吗？”

    白明韩的肩膀垮了下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叶鱼抓着脏床单出去，不放心的从堂屋的门缝里朝外面看着, 外面很冷, 叶鱼的动作很快, 从披上衣服出去到把脏床单扔到大木盆里也就只有几秒钟功夫, 就这么几秒钟, 她的脸蛋鼻尖和手指尖就冻的有些发红。

    白明韩挺过意不去的。

    明明是自己尿了床, 小伙伴还得替自己收拾烂摊子的，脸都冻红了。

    白明韩用自己的两只小手抓着叶鱼的两只小手, 放到嘴边轻轻哈气：“我给鱼鱼暖手手。”

    真就和一个听话的小狗狗似的，叶鱼正打算说话，主卧那边传来一声声响，听着像是谁下床准备出来上厕所了, 立马掉头跑回侧卧明显是来不及了，叶鱼索性就拉着白明韩躲在了桌子下面，桌子下面的空间有限，两个孩子贴的紧紧的，生怕一个不注意就露出了马脚，白明韩那一头小乱毛戳的叶鱼鼻子痒痒，老想打喷嚏，她索性就用手腕上的头花给白明韩扎了一个小揪揪。

    出来的那人绝对不是叶老三。

    叶鱼对自家老爹很了解，叶老三这人睡觉从来不起夜，走路也不是这样子的，叶老三走路基本没动静，据他所说是小时候常年偷听人家墙角锻炼出来的，想想叶米偷听别人家墙角的本事，叶鱼觉得这很有可能是真的。

    那人很明显也是出来上厕所的，尽管冻的哆哆嗦嗦，到底还是出去了，趁着这个空隙，叶鱼拽着白明韩溜进了屋子，爬上床往干净的床单上一趟，往身上拉了拉被子，白明韩还想说什么，叶鱼一瞪眼：“睡觉！”

    “哦……”

    小炸毛委委屈屈的闭上了眼。

    这天寒地冻的出去跑一趟，尽管时间就只有那么短短的几秒钟，也足以让叶鱼明白暖洋洋的被窝到底有多么美好了，她心满意足的在被窝里钻了两下，舒展了一下四肢，暖洋洋的感觉包裹着她，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叶鱼是被白色的光亮晃醒的。

    暴风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太阳从厚厚的云层里钻了出来，照射在雪白的积雪上，透过窗户晃到屋子里，格外的明亮。

    叶鱼趴在窗户边，和同样被亮光晃醒的白明韩一起朝外面看：那积雪最起码也得到他们的小腿肚，昨天晚上叶鱼偷偷扔到大木盆里的床单已经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高高的雪堆，院子里面一片白茫茫，屋顶上也是一片白茫茫，整个世界仿佛都只剩下了那么一种颜色，单调的有些吓人。

    堂屋传来一阵脚步声，叶鱼和白明韩穿着小拖鞋吧嗒吧嗒跑出去看，三个男人身上穿着军大衣，头上戴着大耳朵皮帽，手里戴着皮手套，还攥着铲子，一副全副武装的样子，军大衣的领子一直拉到眼睛下面，小炸毛歪着头看了半天，都没看出来谁是萧川衍，就随便逮了一个，张嘴就喊哥。

    “哥哥你们穿成这样子要做什么啊？”

    萧川衍把领子往下面拉了拉，露出来自己的鼻子和嘴巴：“认错人了，那是小五。”

    声音有些不太高兴。

    虽然口口声声说着嫌弃的话，萧川衍其实还是挺喜欢白明韩这个弟弟的。

    心思单纯，想什么说什么，从来都不会藏着掖着，通俗地讲，就是傻的。

    他就喜欢这样子傻的。

    白明韩天天哥哥哥哥的围着他乱转，他心里面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几分受用的。

    可如今看来，他们两个的兄弟情完全就是镜花水月，不堪一击，他还没有怎么变装，只是把军大衣的领子往上面拉了两下，白明韩就已经认不出他来了。

    当哥哥的心里面多少还是有几分在意的。

    “我们是准备出去铲雪，从村里面铲出一条能够让汽车通行的路，你别出去碍事，还有……”

    萧川衍伸手揪了白明韩的小辫子一下。

    “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男孩儿扎什么小辫子？”

    “啊？我……”被这么一问，小炸毛一下子就慌张了起来，他转过身向叶鱼求助，那双黑亮的眼睛仿佛会说话，叶鱼无奈的上前帮他解围。

    “我给他扎的，我觉得他的头发软绵绵乱蓬蓬挺好玩儿的，就用自己的头花给他扎了一下，好看吗？”

    叶鱼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小炸毛的眼睛也一眨一眨，两个人加在一起是双倍的可爱，萧川衍的表情放松了下来，敷衍的夸奖了一句“好看”，便拽着小五出去铲雪了。

    风仍然没有完全停息，叶鱼和白明韩啃着昨天晚上剩下来的烤地瓜，把堂屋的大门打开一半儿，安安静静看着三个男人在雪地里面铲雪，三个人都是年轻力壮有一身力气的男人，地面上很快就被清理出一片，叶鱼估算了一番三个人的进度：“看样子你们今天中午之前就能离开我们村子了。”

    小炸毛有些怏怏不乐的。

    他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可是我不想这么快就回家去，我想再和你玩两天。”

    小孩子玩的高兴不想回家，叶鱼挺理解的，可她也还记得萧川衍说的，白明韩是偷偷钻到后备箱里跟着过来的，她便问白明韩：“你偷偷出来，家里的大人知道吗？”

    小炸毛的动作顿了顿，头上的乱毛都焉了，语气也一下子低落了下来：“……不知道。”

    叶鱼继续开导他。

    “你的家人们肯定很担心，所以你得尽快回去让他们放心，等到学校里放假了，你想来随时都能过来。”

    小炸毛的语气更低落了，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萧川衍，悄悄和叶鱼咬耳朵：“可是我们家很快就要搬家了……就是因为我们家快要搬家了，以后我就没有办法跟着哥哥一起玩儿了，我才偷偷钻到哥哥的后备箱里面跟着他们出来的。”

    “爸爸说我们家要搬到首都去，好远好远的一个地方，想要到这里得做好长时间的火车，或者大飞机，你知道飞机吗？就是那种能在天上飞的钢铁做成的大家伙，比你们家的房子还要大，能装下好多人，爸爸说哥哥太忙了，让我不要和哥哥说，给他添麻烦，我就只能想到用这样子的方式来多和他呆呆了，我不想去首都，去了首都就又见不到你，又见不到哥哥了。”

    小炸毛扁扁嘴，大眼睛里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和对未知的畏惧：“我不想去首都。”

    叶鱼开解他。

    “可是白明韩这么可爱，在首都一定也能很快就交到新朋友的吧？”

    “那不一样！”小炸毛真诚的双眸毫无征兆的撞入叶鱼的眼底，“就算我到了那边有了新朋友，可是那些新朋友都不是鱼鱼，也不是哥哥，鱼鱼和哥哥都只有一个，就算再结识新朋友，他们也不是鱼鱼和哥哥。”

    “这，这样啊……”

    叶鱼被这么说的有些不太好意思。

    她没觉得自己这么好，好到直接就被这个孩子当成了好朋友。

    “恩……也不是你到了那边我们就完全没了联系的，你会写信吗？我们可以写信联系啊，不管你在首都还是在哪里，我们都可以联系的。”

    “我会写字，就是写的不太好看，我今年才刚刚上二年级。”白明韩拿着小树枝在雪地上不怎么标准却非常认真的写出了自己的名字。

    “鱼鱼你会写字吗？你今年上几年级啊？一年级？二年级？”

    “我四年级。”

    白明韩明显是不信，他的小乱毛一翘一翘的：“不信，四年级墙上怎么没有你的奖状的？你今年也就一年级，最多和我一样上二年级，我们差不多大，我写信的话，你们这里能收到吗？地址应该写哪里？”

    关于墙上为什么没有自己奖状的问题，叶鱼也懒得解释。

    她也捡起一根小树枝，故意模仿着白明韩的笔迹歪歪扭扭的写自己的名字。

    “能收到，就是要慢一些，你就写xx省陶山市多产公社大柳树生产大队孟菲收。”

    “你写的字和我写的字一样丑。”

    白明韩拿自己的小木棍戳叶鱼的小木棍，在雪地下面写了一遍地址，问叶鱼：“我写的对吗？”

    “对。”

    叶鱼拍拍手从马扎子上站起来：“我给你写一份地址。”

    叶鱼的估算没有出错，中午之前村里面就被清理出来一条能走人通车的道路，村民们先是各扫门前雪，把自己家的积雪清理了一遍，就纷纷开始主动自发的清理起村中的积雪，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区区积雪根本困不住大家的，白明韩眼泪汪汪的抓着那张小纸条，从车窗里伸出头来，一直到实在看不见了，才把头收回车里面去。

    叶鱼心里面也挺难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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