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宗翰有点摸不着头脑。反而是随军的金十三一语道破了天机。“宗泽年逾六旬,性如烈火。这次被朝廷猜忌,又被无胆小人杜充逼出了汴梁。肯定心里憋着一团火。我想宗泽肯定病了。说不定病势还很严重。不然的话,依宗泽的性格,早就挥军进攻竹芦渡了。”
宗翰眼前一亮,极为肯定地说道,“十三弟说得不错。宗泽那老贼肯定病得不轻。这真是天要亡大宋,天要兴我大金啊。宋之良将,惟宗泽一人。宗泽一死,其余皆如鸡犬,不堪一击。”
说到这里,宗翰又加了一句,“当然,那个岳飞也不可小视。不过赛里肯定会牵制住岳飞的护民军。我们就在这里,先击溃太行山的这些草寇,再大举渡河,一举击溃宗泽老贼。”
万户萨谋鲁在旁边接了一句。“就怕到了那时候,宗泽老贼已经归天了。”
金十三猜度得极准。宗泽确实病了。当岳飞来到偃师县衙,看到躺在床上的宗泽脸色,当时就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一年前,岳飞还在宗泽麾下当兵。那时的宗泽,虽然须发雪白,皱纹密布,但面色红润,双眼有神。顾盼之间,不怒自威,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势。
如今的宗泽却已经瘦得脱了形。身上的官服简直成了被单,裹住了宗泽单薄的身体。宗泽的脸色,苍白中透着灰色,明显地带了一股死气。
本来有点清瘦的脸,如今完全没了肉。只剩一张皮贴在五官之上。两只眼睛也昏黄无神,再也没有一年前厉电般的气势。
岳飞跪到宗泽床前,极为悲痛地喊了一声,“宗帅,我是岳飞啊。”
此时守在宗泽房里的共有十几人,有宗磐,陈淬,曹成,李成,张用,马皋,翟兴翟进,全是宗泽看重的将领。但这些将领却都明白,刚刚进帐的岳飞,才是宗泽最看重的人才。
宗泽在昏迷之前,一直和诸将在说,义军不堪野战,想要击退宗翰,必须要仰仗岳飞的数万护民军。曹成虽然心中不服,但也不敢主动提出和金军野战。毕竟这些义军乃是曹成安身立命的资本,如果和宗翰拼了个干净,他还怎么在这个乱世建功立业。
看到岳飞进帐,立即跪地痛哭。诸将心感之余,也暗服宗泽识人之能。宗泽说岳飞绝对会带兵带来,岳飞真的就带兵来了。
宗磐抹了一把眼泪,上前搀扶岳飞。“岳将军,我爷爷这几天时昏时醒。随军的刘医生束手无策。我们去洛阳关林请神医庞和了。只是神医还没到。”
岳飞止住泪水,望了一眼昏迷的宗泽,咬牙说道,“宗帅的身体一向很好。怎么突然会病到这个地步?”
帐中将领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张用开口说道,“还不是被朝廷给气得!宗帅大半年的心血都放在了三十六座营寨上。结果朝廷一旨令下,把宗帅发配来了洛阳。当时宗帅就吐了一口鲜血。出汴梁的第三天,宗帅就有点不好。到了偃师,就成这样了。都是朝廷昏庸无能。汴梁防线让宗帅来防,金狗休想进得寸步。但让杜充那个无能小人来守,估计金狗能长驱直入。”
陈淬是宗泽亲将,一向敬仰宗泽,但作为一个进士出身的将军,陈淬又是忠君典范。见张用在话语之中指责朝廷,陈淬连忙出声说道,“张用休得胡言乱语。我等身为臣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宗帅如果醒着,也听不得你这话。”
张用狠狠地跺了一下脚,低声骂道,“我去他的雷霆雨露君恩。”
岳飞此时明白了宗泽的病根。但想治好宗泽的病,却没有更好的办法。宗泽忠而见疑,心中自然郁积了一团愤气。再加上担心杜充毁了汴梁防线,两股气交在一处,硬是逼倒了大宋骨头最硬的老头。
跟着岳飞进来的黄纵也学过一点医术。他把手搭在宗泽手腕上,号了一下脉。脸上也变了颜色。因为他感觉宗泽隐然到了油尽灯枯之境。
当然了,这话黄纵可不敢当着堂上将领的面说出来。正在踌躇之际,宗泽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是鹏举到了吗?我刚才依稀听到鹏举的声音。是鹏举到了吗?”
岳飞握住宗泽的手,悲声说道,“宗帅,我是岳飞。我到了。我来到偃师了。”
宗泽的脸上露出一股笑意。“好。我就知道你会来。很多人认为你有自立的野心。但我却相信你会来。我宗泽没有看错人。你带来多少军队?这次和宗翰的大战,你们护民军可是主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