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还是给她倒了杯温水。他把水递给白疏桐,指了指沙发那边,吐了个字:“坐。”
白疏桐依言坐下,想了想,抬头看邵远光:“余玥说你生病了?”
邵远光听罢扯了下嘴角,浅笑了一下。他这些天在欧洲开学术会议,本来后天才能回国,可郑国忠最近和心理咨询公司的合作项目遇到了困难,对方点名要邵远光出面。邵远光无奈,只好提前飞回了国内。
这原本算不上什么事情,只是这些天旅途疲劳,再加上时差颠倒,一回到国内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被郑国忠拉上了谈判桌,身体便有些支撑不住了。
邵远光忖度片刻,觉得这些事情没有必要和白疏桐细说,便轻描淡写带过,回了句:“没事。”
他虽是这么说,但苍白的脸色却无法掩饰他的身体状况。白疏桐清楚此刻邵远光到底有事没事,何况刚刚他递过水杯时,她还留意到了邵远光手背上贴着的医用胶布,离得近了,她甚至能隐约感受到邵远光滚烫的气息。
可纵使这样,他却什么都不愿意说。
白疏桐心里略感失落,却没有追问,只伸手从包里拿出了学术会议的名单,放在茶几上推到了邵远光的面前。
这份名单是邵远光临走时留给她的,让她尽快按照名单发出正式邀请。白疏桐本打算照做,可近日来学院的流言倒是让她退却了,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遵循曹枫的建议,试图劝劝邵远光。
邵远光扫了一眼名单,并未发现什么问题,抬头看白疏桐,问她:“怎么了?”
白疏桐想开口,却欲言又止。这些天来的一件件事情,一环套一环,全部都源于陶旻和她的特殊身份。她想直言不讳,但又怕这样无端提起陶旻会让邵远光心里不舒服,更怕被他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白疏桐不知道如何开口,便犹豫着低下头,手里不停地绞着衣角。
邵远光看着她淡淡笑了一下,岔开话题问她:“你说这两天还好,其实发生了不少事吧?”
他问得突然,白疏桐猛然抬头,看着邵远光,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短短几日,舆论的突然倒戈,这在旁人眼中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在白疏桐心里无异于天翻地覆。
“说说吧。”邵远光靠在了沙发里,似是在询问一件毫不关己的事情。
在院办听到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白疏桐绝不愿说出来惹邵远光烦心。她含糊带过:“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邵远光倒是比她还洒脱,浅笑了一下,问她:“关于我的?很难听?”
白疏桐咬唇,点了点头。
“说的什么?”邵远光问出了口,想了想,哂笑了一下,改口道,“算了,能猜到。”
前前后后,他能够被人诟病的也就是那几件事了,翻来覆去的,他自己听得都烦了。
他看着白疏桐,想了想,突然问她:“那些话你信吗?”
白疏桐听了猛地摇头,眼神变得更加透亮,直直地看着邵远光:“我不信。”
她的眼睛总是能让人一眼看穿心思,邵远光眸光柔和了一下,嘴角微微舒展出一个弧度,低头看了眼那份名单。
他的目光随着名单下滑,定在了最末尾,伸手指了指陶旻的名字,问白疏桐:“关于这个,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白疏桐没想到自己尚未开口,邵远光就主动询问她的看法,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见她不语,邵远光又说:“那天和院长开会,我记得你离开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有话想说?”
白疏桐愣了一下,这才会一起当时的场景。那时她是想劝邵远光给院长留一些颜面,但当她得知陶旻的身份后,便犹豫着不敢开口了。她拿不准,陶旻在邵远光心里还有没有份量,他那里是不是还留着她的位置,她更害怕的是邵远光肯定的表情和答案。
白疏桐犹豫了一下,小心地问他:“一定要请她吗?”
邵远光听了直言道:“我说过,学科融合是发展的趋势。现在学院的气氛不好,这个演讲很必要,由她来做最合适。”邵远光说着顿了一下,接口道,“不管她是不是还有其他身份。”
职称不够也好、国籍不对也罢,又或者是谁的前女友。只要主题合适,陶旻便是不二人选,避嫌这样的事情在邵远光看来并不重要。
这些,白疏桐自然愿意相信,可是就算她信,别人却未必会信。郑国忠依然会认为邵远光膨胀自大,余玥她们也乐于将他的传言作为茶余饭后的消遣。
“可院里……院长和余玥她们……”
“学科的隔阂不可能推动发展,谣言八卦更是没有意义的事情,这些东西不能阻碍通往真理的路径。”邵远光打断了白疏桐,苍白的肤色中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小白,你记住,想要追求真理,一定要保持自由的思想和独立的人格。没有这些,其他的都谈不上。”
什么是自由的思想?什么是独立的人格?这些,白疏桐曾经觉得遥不可及,也事不关己。可现在,看着眼前的人,她却觉得真理这样渺不可及的东西在一些人看来真的异常重要。
权威的压迫、流言的中伤,这些在邵远光看来都无足轻重,坚持自己的初衷,不为外界的看法左右,一步步逼近真理,这恐怕就是他对自由思想和独立人格的坚持。
“邵老师,”白疏桐看着他,抿嘴笑了笑,“我记住了。”
话音落下,白疏桐没有急于挪开眼神,而是注视着邵远光的双眼。
他眼中的光芒一如既往的沉静、深邃,丝毫没有因为身体的不适而减弱半分。白疏桐看着邵远光,突然觉得蕴藏在他眼中的神情或许不是冰冷和孤傲,而是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坚定和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