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里、道观里。等着吧,吃几天苦头,知道那可人还比不过一床软被、一碗热汤可贵,他就自己回来了。”迎春记得书里可人是早死了,贾珠是有几个妾室的。可见,就如贾宝玉死了林黛玉,一样能跟薛宝钗举案齐眉一样,这可人对贾珠而言,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
迎春念叨着,给蔻氏上了香,就领着司棋向后走,对司棋说:“老太太那的鸳鸯、琥珀、珍珠、鹦哥,二太太那的彩霞、金钏、玉钏,宝玉那的麝月、茜雪,三姑娘那的翠墨,老太太给了云姑娘的翠缕,再加上一个可人,她们是无话不说,无事不做的。等她们来探望可人,千万要将二太太设计可人、珠大爷出家、元姑娘生辰不好的事,说给她们听。”
“可人还有命吗?”司棋物伤其类地感叹着。
“肯定有,不然,咱们那琏二爷早叫嚷起来了。”迎春嗤笑,话音才落,就见堆叠着各色形状石头的上房院子里,贾琏讪讪地搓着手上血污向迎春走来。
“妹妹。”
迎春听见这亲昵的称呼,就猜着没好事,“……哥哥该不会,把珠大哥的房里人,送到我屋子里去了吧?”她不是薛宝钗,可没那份跟薛蟠的房里人同吃同住的爱好。
贾琏不尴不尬地说:“也只剩下妹妹的屋子能送了。”可人身份尴尬,把她送到贾赦姬妾屋子里,她又要寻死,且难保贾赦不会一时昏了头,又将手伸到可人身上;送到他那,他也不是柳下惠,万一传出点难听的话,叫他怎么面对贾珠?
“二爷怎么能这样!”司棋惊叫一声,万一贾赦不管不顾闯到迎春房里,这迎春的名声也叫贾赦败坏了。不是她对贾赦没信心,是太有信心,才不得不防着。
“也好。”迎春盯着贾琏吐出两个字,示意司棋稍安勿躁,就领着司棋要走。
“妹妹,听说,我母亲的东西,也在寇姨娘那……”贾琏安排好了可人,立时背着手,摆出一副长兄的威严模样,居高临下地望着迎春。
“听说?”迎春低着头,学着贾赦嗤笑一声,“听、谁、说?”将贾赦原配张氏的东西还给贾琏也在情理之中,但眼前她不能给!一旦给了,就败给了那教唆贾琏向她讨要东西的人。
迎春声音顿一下,贾琏心就咯噔一声,矮下身子,蹙着俊俏的剑眉,笑着看迎春,“妹妹,问这个做什么?谁跟我说,不是说呢?”
“哥哥是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呢。”迎春因贾琏心虚,就确定了那跟贾琏调三调四的人的身份,欣赏着贾琏脸上一分分浮现出来的的错愕,再次心叹可惜名花有主了。
“妹妹这说的是什么话?谁敢要我的命?”贾琏回头望了一望,只瞧见邢夫人不在,家里的姨娘们就如百鬼夜行一般,花枝招摇地四处乱窜,恨不得人人都喊出一句“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也不知道,是等着勾引贾赦,还是等着勾结他……
迎春凑到贾琏耳边,瞧着他那双桃花眼不安地乱眨,轻声说:“俗话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太太不在,姨娘死了,有人急等着抓哥哥一个现行,将哥哥跟那几个狐狸精,交给老爷处置。这么着,太太被撵了、哥哥被打了,她就是老爷跟前的第一得意人,就是咱们这一房里的老大了。”
“谁要抓我?”贾琏不是个榆木疙瘩,一下子就听明白,那狐狸精指的是贾赦的姬妾,有人要将他跟贾赦的姬妾厮混的事,说给贾赦听。可恨他素来只敢给贾赦姬妾打情骂俏,过过嘴瘾,不敢下手,就有人惦记着抓他个“现行”。
迎春先卖着关子不说,待瞧见隔着柱子,美人风筝一样的莫姨娘满脸得意地张望,想起就是莫姨娘的丫鬟抢在别人前头跟莲花儿说王氏被撵出去了,险些就害得她们露出得意忘形的模样给贾赦看见。气恼这莫姨娘嫁祸给她,又猜着是莫姨娘撺掇贾琏来跟她讨要东西,就给贾琏递眼色。
贾琏顺着迎春的眼光望过去,失笑道:“绝不是她。”
迎春见贾琏这样笃定,就也笃定是莫姨娘,在贾琏耳边低声说:“就是她,她当我的司棋、绣橘、莲花儿年纪小,不懂事,就不避讳我们。敢问二哥,可是她叫二哥讨了先太太的东西,再交给她收着?”
贾琏不自觉地点头,才刚他一出迎春的屋子,莫姨娘就凑了上来,因他素日里不得亲近莫姨娘,见她乍然走来,很有两分受宠若惊,跟她说笑了几句,被她勾得心生荡漾,就依着她的话,来讨他母亲的东西——为讨她欢心,当然也许下了将东西从迎春那要来,再交给她收着的话。
迎春小小年纪哪有能耐无中生有出这些话来,定是莫氏一时得意忘形,叫迎春那一屋子黄毛小丫头听了去。可恨,这婆娘竟然将他当二傻子一样戏耍!她定是想叫他掉以轻心,从他嘴里套出他跟贾赦哪个姬妾要好、怎么来往,再设计陷害他,将他捉奸在床……
脑门上一暖,贾琏从怔忡间回过神,只觉后背上冷汗涔涔,虽说贾赦贪多嚼不烂,但也不会容他染指他的姬妾。
“二爷,天不早了,该回去歇着了。”贾琏的大丫头青衿提着灯笼过来找人。
贾琏瞅着这一院子花枝招展没人管的“魑魅魍魉”,信不过自己的定力,更信不过贾赦,生怕贾赦听了些捕风捉影的话就拿着鞭子打他,起身就向前走,“我在书房里歇着,叫人送了被褥去书房。”
“二爷?”青衿疑惑了一下,提着灯笼就回贾琏屋子里整理被褥。
莫姨娘一天里,被贾赦、贾琏父子接连“违约”,面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通红的指甲用力地抓在朱红的柱子上。
迎春温柔沉默地对莫姨娘低头一笑,眼角瞥着四处游荡的“魑魅魍魉”,她就是真鬼一只,还怕这些假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