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身体再也支撑不下去了,才将一双儿女叫到了床前,将一切都告诉他们,并要求他们进京去认回自己的父亲,要他们问一句,可还记得当年大明湖畔的夏雨荷?”
“这就是整个故事。”
弘昼听完这个故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该说什么呢,这件事完全就是他家四哥造下的孽,一句“等我回来”就让那个女子痴痴等了他十八年,到死都还记挂着他,还要一双儿女进京来认父,那女子倒是难得的痴心不悔了,可惜据他所知,他家四哥可从来没有提过什么济南什么大明湖畔,怕是当时一回宫就把那女子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我说四哥啊,你风流就风流了,好歹不要随便糟蹋人家清白姑娘家啊,难道后宫三千佳丽还不够你风流的么?干什么非要去招惹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呢?你玩够了倒是抽身就走自在潇洒,回头就忘得干干净净,可怜人家姑娘痴心不悔地傻等你十八年,把命都等没了。
再说了你偷吃就偷吃呗,你吃完怎么就不晓得把后续处理干净啊?害得人家姑娘未婚先孕,现在一双儿女都已经长大成人找上门来了,你抛弃人家母子十八年,要说人家没有怨我看很悬,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叫你教训我不懂事,我看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过,弘昼摸摸下巴,忽然想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皇兄不是凭空多了对龙凤胎?这其中还包括了他很喜欢很稀罕的昙华?真是不公平……凭什么好事都给皇兄占尽了啊……他也想要昙华这么可爱的儿子啊……还有昙华的妹妹,一定跟昙华一样可爱……要不,考虑一下把昙华跟他妹妹抢过来?反正他们身份不好说明白,要是放到他名下也是合情合理……他家皇兄以前还抢了他的宝贝女儿呢!
越想弘昼就越觉得兴奋,恨不得立马飞进宫去跟皇帝还有皇太后说明白。
“五爷?”昙华嘴角抽搐,“你在想什么?”想得脸上的表情居然这么……很想让人揍你一顿?
“啊,”忽然想起昙华还在身边,弘昼连忙收起脸上的表情,笑道,“没什么。”
“对了,昙华,”弘昼觉得自己有必要问清楚他对皇家的看法,“你对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昙华垂眸,声音依旧很柔和,却没有什么温度,“他毕竟是我阿玛,虽然十八年来他从来就不知道我们的存在也没见过我们。”
你要是真的不在意可以拜托你的声音不要让人听着这么心底发毛好吗?还有你那个加了重音的‘从来不知道’是肿么一回事啊!
弘昼在心里腹诽,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恨他?”
“五爷,如果你的父亲丢下了你们母子十八年不闻不问,害得你从小就受尽了别人的耻笑跟白眼,你可恨他?”昙华轻声问道。
弘昼没有说话,将心比心,要是他有这种遭遇,虽然不至于恨,但是,怨是一定会有的。
“其实我不恨他。”昙华忽然浅浅地笑了,“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根本不可能回来。我不是我娘,喜欢自欺欺人,我看得很清楚,就算一开始他是没办法回来,难道他还能一连那么多年都找不到任何时间?那个男人啊,怕是只将我娘当成了闲暇时的消遣罢了。”
“可是我并不恨他,如果没有他,我跟妹妹也不会出世。而且,出身什么的,我也没有多在意,大不了换个地方便是了。只是,终究还是怪的吧,紫薇小时候被外面的人指指点点,说她是‘不要脸的女人生下来的野种’,她哭着问我说为什么我们会是‘不要脸的女人生下来的野种’,为什么那些人要骂我娘不要娘,为什么别人都有爹,我们却没有。你说我能告诉她什么呢?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对她说,就算没有爹,哥哥也会照顾你保护你一辈子,你是我最宝贝的妹妹,所以没有爹爹也不要紧的。可是,如果可以,谁不希望有个疼爱自己的父亲?多少次我都希望,我们被说闲话被人耻笑的时候,我们的父亲可以站出来,告诉那些人,我跟紫薇不是野种!”
“后来,紫薇渐渐长大了,她懂得了很多事情,便再也不问为什么没有爹爹了。我加倍地疼爱紫薇,可是我还是能看见紫薇看着别人家的孩子被爹爹宠爱时的落寞。都说长兄如父,可是兄长又怎么能真的代替父亲?我看得出来,紫薇一直都希望有个爹爹,可是我什么都不能做。”
“我看着紫薇一天一天地长大,长成温柔端庄的大家闺秀,紫薇到了十五岁,可是因为我们的家世,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上门提亲。我的妹妹温柔体贴,处事周到,待人和善,有什么不好?她唯一的不好就是她的出身!因为我们的娘亲未婚先孕,所以她一开始就没有好名声!”
“娘亲一直惦记着父亲,我又气又无奈,她到底要傻到什么时候?我劝她搬家,搬到别的不知道我们的事情的地方,可是她不肯,她说她走了父亲要是回来就找不到她了。直到死,她都还记着父亲,记着他对她说会回来找她。她要我们进京,认父,问他一句,君当如磐石,妾当做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是不是无转移?你说她怎么能傻到这种地步?”
“昙华……”弘昼看着昙华有些微红的眼眶,忽然觉得这孩子真的是闷在心里很久了吧,小小年纪就要撑起整个家庭,如果他不坚强,又怎么可能有现在的本事?
“我失态了。”昙华忽地站起身,“五爷,信物就放在你这里,事情就拜托你了。昙华先行告辞。”
知道昙华个性要强,外表看似温和,实则骄傲,弘昼也没有挽留他,点了点头,道,“你回去吧,我会把事情办妥的。”
“麻烦五爷了。”昙华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弘昼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造化弄人啊。
在他离开没多久,门又一次被打开,弘昼头也没抬,“爷不是说过没有允许不准进来吗?”
来人径自来到桌边坐下,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扇子。
弘昼不耐烦地抬起头,刚想呵斥来人大胆,却看见来人熟悉的脸庞,顿时愕然道,“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