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发髻上簪了朵绢制的芍药,栩栩如生,掩映在金钿步摇中。
君怀琅于是走上前去,在淑妃身侧坐了下来。
清平帝和淑妃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起他来,皇后也在旁侧附和。淑妃得宠,性子又娇,惹得皇帝频频发笑。
坐在淑妃对面的妃嫔穿着一身素色宫装,打扮清丽,正是四皇子的生母宜婕妤。她也算出身世家,家里世代为官,不过向来不温不火。直到这些年,她父亲升上高位,她兄长又打了几场漂亮的仗,她们许家才成了朝堂新贵,宜婕妤的位份也水涨船高,这些年颇得圣宠。
几人聊天的间隙,宜婕妤见缝插针,温柔地笑着道:“怀琅当真芝兰玉树,教人怎么看怎么喜欢。淑妃娘娘也是君家人,想必若为皇上生个孩子,定然也这般出挑俊逸呢。”
淑妃没什么心眼,本来正笑着呢,听到她这话,笑容顿时淡了下去。
她入宫十年,盛宠不衰,但就是怀不上龙种,到现在都膝下空空。
宜婕妤这是一棍打到了蛇的七寸上。淑妃知道这女人阴阳怪气是故意的,但她目光如刀地看过去,却只见这女人一副温柔无害的模样,让她有火都没处发。
倒是皇后很照顾这个好友的小姑子,笑着打圆场道:“儿孙都是缘分,不必强求。”
淑妃让宜婕妤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忍不住酸溜溜地说:“臣妾没这个缘分,自然享不到儿孙福了。”
她怀里的君令欢听不懂女人们你来我往的明枪暗箭,只知道漂亮姑母不开心了。她向来大方,赶紧拿起自己刚才尝到的最好吃的点心,递到淑妃嘴边。
“姑母吃这个。”她糯糯地说道。
清平帝向来宠爱淑妃,见她此时不悦,随口便道:“怎么享不到福?你若是喜欢孩子,将令欢和怀琅接来宫中住住也不是不行。”
淑妃眼睛一亮:“陛下此言当真?”
清平帝笑道:“自然当真。”说着,他又看向皇后道。“皇后觉得呢?”
皇后笑道:“臣妾自然是高兴的。焕儿本就喜欢与怀琅在一处,却又不喜欢读书,臣妾倒是希望怀琅能带带他呢。”
坐在淑妃身侧的君怀琅目光微顿。
他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前世他发了高烧,没有参加这次宴会。而这次宴后,君令欢确实在宫中住了些日子,只是他并没放在心上。
难道妹妹就是这一次招惹到了薛晏?
君怀琅暗中收紧了拳。
恰在这时,淑妃问他:“琅儿,想不想在宫里陪姑母一些日子?”
君怀琅立刻点头应了下来。
无论自己的猜测是否为真,都不能冒险,让君令欢有面对薛晏的机会。
宜婕妤又笑起来:“是啊,有孩子便能热闹些,即便不是亲生的,也没什么妨碍。”
她这话里有话,淑妃没抓住她话里玄机,却也听出这女人阴阳怪气,绵里藏针。
就在这时,有小太监前来,说五皇子来了。
五皇子正是薛晏。
顿时,原本热络平和的气氛顿时冷却下来,变得有些怪异。皇帝收了笑容,皇后垂眼喝茶,几个妃嫔眼观鼻鼻观心,都没有言语。
像是没听见似的。
君怀琅忽然感到了一种不真实的陌生。周遭都是温和又慈爱的长辈,却在听到薛晏名字的时候,纷纷变成了他不熟悉的模样。
也正是薛晏所面对的模样。
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信命数。这东西玄而又玄,虽看不见摸不着,但谁都怕这东西真正降临,带来变故。
“宣吧。”清平帝淡淡开口。
接着,君怀琅就看见薛晏被太监引了进来。他两手空空,径直走上前来,向清平帝行礼。
清平帝没让他平身,就径直问道:“箭呢?”
年年中秋,宫宴上都要教官家子弟们用这套玉箭比试投壶。当初清平帝以此箭为奖励,就是表达自己对皇子们学业的重视,好让他们勤加勉励,但投壶的规矩还是不能变的。
君怀琅知道,那箭已经碎了。
不知为何,他忽然看向了薛晏身后的小太监。他这会儿面色惨白,双腿簌簌地发抖。他也算倒霉,被派去伺候薛晏,欺负薛晏的人,就也会欺负他。
薛晏好歹是皇子,但他不一样,他命如草芥。
君怀琅忽然想,自己看到了那一幕,但事关薛晏,他不开口,本来是理所应当的,如今却要害了这条无辜的性命。
他有些难耐地收紧了拳头,指甲陷在了掌心里。
帮的话,是妇人之仁,愧对前世所有因薛晏而受苦的家人;不帮的话,他就要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自己是绝对脱不开干系的……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了薛晏的嗓音。
平缓而沉静,尚是清润的少年音,意外地有些悦耳。
“儿臣不慎损毁了箭,与旁人无关,还请父皇责罚。”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