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又有一人急道:“便是出不去,本地山多林密,大人也可上山暂避呀。”
“不要再说了!”韩凤夺了一把剑,拿在手中舞了两下,慷慨陈词道:“覆巢之下无完卵!我食君之禄,便应忠君之事,若一味逃脱,便是留得这条性命又有何用!若叛军败了,我作为一地知府只知躲藏,哪里有脸面见江东父老;若敌军胜了,我侥幸保命也不过是当个傀儡,岂不是猪狗不如的叛徒?读书人可以无傲气,但不可无傲骨!本官宁为玉碎,也绝不瓦全!”
说罢,他又环视四周,叹了口气,已经两日未曾合眼的脸上罕见的流露出几分疲态,道:“这话只是对我说的,你们,唉,你们若是想走,就趁这会儿还能走,赶紧去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知道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即便自己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可其他人未必能做到这个地步。与其强留,到时候自己内部乱起来,还不如这会儿就把想走的人遣散的,剩下的反而能破釜沉舟。
众人先是一怔,旋即响起高高低低的抽泣声,随即人群中一阵躁动,果然有几个人红着一张脸,哭着朝他磕了头,转身跑了。
又过了会儿,剩下的人便都先后跪了下来,哭喊着说要与大人同生共死。
“好,好好好!”韩凤大笑几声,满是唏嘘的看着自己已经遍布老茧的双手,颇有几分嘲讽的叹道:“世间一切当真有因果报应。早年我重文轻武,瞧不起武将,如今自己竟也要披挂上阵了。又说早先我哀叹老天不公,却叫我落魄至此,可若没有这些年的落魄,我又哪里能练出这一身力气!哪里舞得动剑!”
当初担任济南知府时,韩凤是实打实的文生,琴棋书画自然是精通的,可剩下的,也不过骑术略略过得去罢了。
后来他被发配云南,险些一命呜呼,若无牧清寒兄弟先后几次银钱、药材援助,又赌这一口气,反而激发了求生**,接下来几年也饱尝辛酸,从原先的仆从如云到如今的大事小情亲力亲为,韩凤也从原来高高在上的读书人成了半个亲民官,感触反而多了。
又因云贵一代多山,许多地方非但不能坐轿、乘车,甚至连马都不方便骑,若要深入民情,只能步行,久而久之,韩凤的体力自然也上去了。
为此,韩凤平日里也没少自我嘲笑,可哪里想到今日反而受益!
韩凤长叹一声,旋即抖擞精神,高举宝剑,喊道:“传我命令,封锁四边城门,除非有我手令不许开启,余者只许进不许出!”
说罢,转头招手道:“都随我上墙城!”
北方战事刚到守卫时刻,南方又燃起战火,很明显,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奇袭。
南方几个小国听着唬人,实际上能拿出来作战的士兵数量并不算多,且战斗力也不如炤戎那样彪悍,不然也不会为了捡这个便宜而连脸都不要了。
若发动的早了,大禄战斗力最为强悍的禁军依旧有很大一部分分散在全国各地,便是现场调兵大约也来得及,而自然行不通。
可若是动作太慢,等北方战事结束,大禄兵力回撤,自然也能重新将全副注意力投到他们身上!也有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可能。
要的就是现在:
对炤戎的战事已近尾声,中部空虚,大禄经过一年多的作战,死伤无数,剩下的大部分兵力都压在北方,短时间根本不可能横跨半个国家南下援救!
只要他们拼一把,就有可能一口气吞下云贵、两广!
这可是比四个参战小国的面积总和都要大得多的土地,这样大的诱惑,根本没人能够拒绝!
然而横在他们面前的有个顽固的敌人:卢雍,一个不为本国掌权者信任和喜爱的死心眼儿的糟老头子!
可就是这个该死的糟老头子,竟死死镇守两广十载,只叫所有人都无可奈何。
只要他死了,只要他死了!
南边乱了,朝堂之上也炸了锅,唐芽当场表示应该尽快派兵增援,并有许多官员附议。
而这个时候,皇太子竟犹豫了!
杜文知道若两广陷落,卢老将军必然不会苟且偷生,他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卢昭恐怕要发疯,因此也出列道:“殿下,军情急如火,等不得,我等在这里迟疑一刻,两广百姓便多一份危险,还请殿下速下决断!”
二皇子更是干脆要求领兵出征,直接将皇太子逼上悬崖。
而皇太子却用一种十分诡异的眼神打量着他们,沉吟许久才慢吞吞的道:“调兵一事事关重大,非孤一人所能做主,此事还需请父皇决断。”
“来不及了呀,殿下!”杜文步步紧逼道:“圣人有言在先,命四阁老辅政,太子监国,如君令一般无二,殿下!”
唐芽也顺势再次重申自己的观点,面无表情,却没什么商量的要求太子发兵。
然而太子却始终死咬着不放,说这事儿他不能做主,便是唐芽已经明确的说一应后果都有他来承担也无济于事。
随后,太子便不听任何人说话,只下令“事从权宜,准卢将军就地征兵,并征集粮草、军械。”
命令公布之后,杜文没忍住,直接当着一众同僚的面跳脚大骂,骂太子误国。
他咬了咬牙,干脆一撩官服,就在宫门口跪下了。
见此情景,许多真正的忠君爱国之士不由大为震动,也紧随其后,纷纷跪谏起来。
皇太子听说后亦是气的破口大骂,直骂杜文是个榆木疙瘩,简直朽木不可雕!
冬日酷寒,跪谏的又有不少是文臣,天刚一擦黑就有许多人受不住了。原本众人还打算咬牙死撑,却不料唐芽亲自前来劝说,将人一一劝回了家。
杜文有些不明就里,被半拖半拽的上了车,一边打着喷嚏喝姜汤,一边很是不解的问道:“师公,为何阻我?”
正在闭目养神的唐芽微微掀了掀眼皮,轻飘飘道:“不等太子改变主意,你们已经被冻死了。”
开封的冬日绝不是说着玩儿的,就这些平日里马都骑不利索的老大人们,还跪谏呢,只怕再过两个时辰,就要有人先把自己跪死了。
杜文被噎了一下,还是说了自己的考虑道:“太子不会这样傻,任由文臣死谏毁了名声的。”
唐芽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叹道:“生不如死,可好?”
杜文彻底无话可说。
太子固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些大臣硬给自己扣上一个不仁的名义,可他也绝对不可能轻易放过这些让他掉了面子的臣子,若他们还继续跪下去,吃苦头是在所难免的。
甚至太子什么都不用刻意去做,只要稍微晚几个时辰再叫众人起来,顺便摆出一副大为感动的模样,就能顺势博得一个善于听取谏言的好名声!
而短短几个时辰,足够将一些身子骨本就不大好的大臣冻个半死!
虽然从未对任何人提及,可何厉出入大牢留下病根的事情,一直都是唐芽心底的痛,他绝不可能在眼睁睁的放任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唐芽眼中的悔意和痛惜只是稍纵即逝,他立刻就恢复了往日那种波澜不惊胜券在握的样子,已经被冻得不行的杜文并未察觉,只是杜文依旧有些担忧。
“可是师公,这样半途而废,会不会适得其反?”
唐芽垂了眼帘,也不解释,只吐出两个字道:“不会。”
确实不会,因为正等着给这些总是爱跟自己对着干的大臣们一点教训的皇太子在得知唐芽竟然把人都劝回去之后,立刻暴跳如雷,将室内摆设砸了个粉碎。
“唐芽,又是他,这老匹夫,孤同他势不两立!”
他确实是打的好算盘,可不成想唐芽竟然这样不按常理出牌,更可恶的是那些口口声声要死谏的大臣竟然真的就这么回去了!
若是再拖一会儿,等到他们冻得脾气都没了,自己稍微出去作态,必然做什么都事半功倍。
可如今这些大臣们跪了半日,太子纹丝未动,还是唐阁老亲自出面收拾场面,众朝臣被迫回家,形容憔悴、步履踉跄,简直让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事情断在这个不上不下的端口,世人非但不会说太子礼贤下士、擅听谏言,反而会觉得他顽固而不通情理,不然怎么会这样晾着这些可怜的国家肱骨,让他们白白的在寒风中冻了半天!
可怜见的,其中还有几位已经年近七旬,听说没等被抬上车就快晕过去了呢!
一时间,关于太子刚愎自用,自傲自大,听不进朝臣意见的议论飞遍全城,充斥在开封城内的各个角落。记住本站网址,Www.bikuge.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bikuge.com”,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