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穆瑜的神情渐渐严峻、愈发凝重。
“所以,这一切,皆是羲皇主导?”穆瑜沉声问道。
“不错,自皇后与穆妃的后宫之争开始,这场大戏便已拉开帷幕。”沉剑音应声说道:“当年一战,按计划,吾鸣乐教精锐尽出,灭门靖安侯府,而教主却为羲皇牵制于宫廷之内,导致此战教内高手死伤众多,连一护法也身亡于战中。此皆非虚言,汝大可去一一查证。”
大羲皇后,与鸣乐教关系匪浅,这在朝野并不是什么秘密。而鸣乐教右护法当年战死一事,穆瑜亦是知晓。一切线索连接起来,乍一看,有理有据,合情合理,难见什么明显的破绽。
“你认为,吾会信你所言吗?”穆瑜紧盯着沉剑音,平静说道。
沉剑音神情淡漠如初,哪怕面对穆瑜此刻的咄咄逼人之态,仍未有丝毫情绪波动。
“吾之所以将所有托出,便是为了让你找准复仇的目标,当然你若是要战,那鸣乐教自也无惧。”
沉剑音静立不动,抬眼对上穆瑜的灼灼目光,一对漆黑的眸子如幽幽寒潭深不可测。其语气平淡如水,像是在阐述着显而易见的事实。
自靖安侯府案后,哪怕儒门东林书苑一反常态插手朝政,君臣势力之比仍难免滑向失衡。
羲皇的势力持续增长,愈发壮大,连带着作为国教的鸣乐教也开始受其打压。穆瑜兀然出现搅乱局势,让沉剑音生出了借刀杀人的想法。但这并不代表,他只能选择这一把刀。
“你所言,吾自会着手调查,但穆府灭门血案,汝鸣乐教参与其中却是不可否认的事实。”穆瑜道:“鲜血只能用鲜血来终结,此事并不能到此为止。沉剑音,三招接下,今日之事便就此揭过,其余情况吾日后自会调查。但你们教主,终究也藏不了多久。”
“让汝麾下之人出剑罢,沉剑音于此候教。”沉剑音闭着眼说道。
“哈,那就,如你所愿!”穆瑜轻笑一声,头也不回,放声道,“修雅!”
声落,人出,桓正修雅如风如电,瞬息之间便已赶到穆瑜身前,同时,碧泷断剑破鞘而出,如行云流水,径直刺向沉剑音眉心。
这一剑甚为平泛,直进、直刺,没有丝毫的变招,仿若明媚的春光下的一池春水,无风亦无波,只有水面上一抹浅浅的、不起眼的明亮。
但正是这自然而然的一剑,却让沉剑音面色首次一动,睁开了双眼。
尽管睁眼,沉剑音仍不减气度,自信负手,直视桓正修雅之剑刺向己身,眼神平静而漠然——穆瑜口中的三招之约,并未引起这位鸣乐教话事人任何的情绪波动。
下一刻,没有任何迹象地,桓正修雅的剑停住了,再难前进一步。
再定睛一看,不知何时,落在沉剑音身前、插在地上的剑已被拔起,不出鞘,不摇动,如铁岳钢山,兀自横立在桓正修雅的剑锋之前。
剑路受阻,桓正修雅心念一定,真气暴涨,手腕灵巧一拨,极式瞬息而发:
“剑影撩乱!”
极招出,战局动,碧泷轻轻颤动,剑意升腾,万千剑影扫风而出,重重密密,充斥空云之中,似飘雪,如飞花,美丽而危险。
沉剑音古井无波的面上,首见动容之色,缓缓开口道:“不差。”
伸手,握剑,提腕,出剑,转腕,收剑,一息之间,六个动作一气呵成,只见寒芒一闪,剑已入鞘落地,人已负手而立。而空中漫天的飞花剑影,却已消失大半,尽为沉剑音所破。
数刻间,战局数变,极招未能建功,桓正修雅眉宇一皱,回气收剑,象征着第二招的结束。
“罢了,修雅。离开吧。”
穆瑜见状,心中不由震撼,且已深知哪怕再出第三招,修雅也难以决出高下,除非圣君士和桓正修雅一同出手。三招之约,已无意义。
穆瑜释然一笑,二人便已趁着夜色悄然遁去,连带着,暗中锁定沉剑音的刀息,亦消失无踪。
夜色依旧朦胧,笼月阴云已悄然散去,清冷的月华再次向冷清的侯府洒落,沉剑音手腕一抖,书信便消失无踪。缓缓阖上双目,沐浴着皎洁月光,沉剑音似乎并不急着离去,继续静立于这座荒凉的侯府,一席黑袍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油亮的黑色光泽,不知不觉间,似乎这黑色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