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摸着时候差不多了，便往回去。到了方才停车之地，两个妹妹还未出来，亦不见谢翼麟身影，马车边只有几个起头跟了出来随从。问了一句，道都不晓得公子去了何处。再等了片刻，忽然想起旧年里曾出过一些轻浮少年绕到后墙外隔墙窥探里面众多女孩事情，怕谢翼麟也这般，急忙往王母庙后殿围墙外去。刚到那里，果然便看见一个人影正踩个下人肩上趴墙头，赫然便是自己堂弟。眉头略微皱了下，到了近前，重重咳嗽了一声。

    谢翼麟为今晚已谋划多日。刚才趁谢醉桥离开，自己落单了，便闯过张捕头围戒。张捕头也不敢拦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他进来。此刻趴墙头上，借了墙边一株老树枝叶遮掩往里看，终于瞧见与自己妹子正一道明瑜。睁大了眼睛看着，见她笑意盈盈，月色灯火下映得容色愈发夺人，少年心甜蜜无比，正打颤忽悠个不停，忽听身后起了咳嗽声，没有防备，吓了一大跳，差点没从墙头掉下来，回头一看，见是自己堂兄过来了。如银月光下，他此刻负手而立，正皱眉望了过来，慌忙爬了下去，有些心虚地上前赔笑道：“堂哥，你怎到了这里？”

    谢醉桥猜他方才必定是偷窥阮家大小姐，忍住了要出手狠狠敲他脑袋一下冲动，皱眉道：“你爹派人设了外面路口围戒，就是要防这般事。你倒好，第一个犯了禁令。若传了出去，叫人晓得知府家公子这般不知轻重，叫你爹如何服众？”

    谢翼麟见自己窥香，被堂兄抓了个正着，又提到自己爹，苦了张脸，讷讷道：“我晓得了。再也不敢了。求堂哥就担待我这一回，不要叫我爹晓得。他要是晓得了，定又要斥骂我！”

    谢醉桥见他认错，这才道：“你晓得就好！往后再做出这般事，你爹不打你，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你！走吧！等下妹妹们就出来了。”

    谢翼麟心中虽还恋恋不舍，却也不敢再停留，忙跟了过去。谢醉桥便与他一道原地等着。稍顷，便见王母庙大门处出了不少面带欢容女孩，想是里面已经开始散了去。再片刻，又出来一群衣衫鲜艳女孩，其中便有自家两个妹妹和阮家姐妹。一大群人里，女孩虽多，谢醉桥却仍一眼便捕捉到了那绿衫少女，目光却似被夺去了般，一时竟有些挪不开了。

    明瑜之前大门里被后面赶上谢铭柔谢静竹叫住，两拨人自然便合一块了，说笑间又遇到苏晴南冷幼筠等人，便一道结伴去了后殿院子里老桂树旁，里面已是人头攒动，香烟袅袅，桂枝上也悬了不少花花绿绿各色各样香囊。里面老庙祝带了弟子站树下，拿叉子替女孩们把香囊一一挂枝条上。见江州一干富贵人家女孩们过来了，不敢怠慢，亲自把递来香囊高高挂了高枝头上，明瑜与众人一道又去了露天摆放大香炉里插香拜月，祝祷过后，四下游玩了一圈，见时辰差不多了，这才相携出了大门，与走自己边上谢铭柔低声说笑着往停车地方去。忽听对面有人大声嚷道：“妹子你可出来了！我等了恁久！”

    明瑜抬眼看去，见是谢家谢翼麟朝自己身畔谢铭柔嚷。晓得谢翼麟大大咧咧毛头小子性格，又因了两家父母关系近，大家平日也是世兄世妹地称呼，便也没那么多避嫌，继续朝前而去。再走两步，忽地一怔。

    一侧稍后几步地方，那谢醉桥竟也，此刻正望着自己。身后一片灯火辉灿，他目光仿佛也与那灯火一般，微微闪亮。

    这一刻也不知怎，明瑜脑海中竟又跳出了一个多月前孟城西岭山松香院里那一幕，忽然有些尴尬，脚步已是微微缓了下来，落了旁人身后。

    谢翼麟方才虽叫是自家妹子，其实不过是想引明瑜注意。一双眼睛一直瞧着明瑜，待她稍靠近了些，忙上前抢到了前头，叫了声“世妹”，却又不晓得接下来该说什么，干脆望着她嘿嘿笑个不停。

    谢翼麟对自己那点少年心思，明瑜也是晓得，心中只当他是孩子般。此刻见他这样子，也是有些好笑，朝他点了下头，笑着应了声“世兄”，这才看向了站他身后谢醉桥，压下心中那一丝别扭，朝他亦是微微笑着见了个礼。

    谢醉桥见到明瑜就这般近地站自己面前几步之外，灯火映照之下，雪肤绿鬓，笑语盈盈，神情落落，突然竟有些呼吸不畅感觉，连心跳也不自觉加了几分。待目送她和自己妹妹们道别，与她身边那两个妹妹上了马车，消失了自己视线中了，这才终于透出口气，猛觉到自己握住马鞭手心竟也是沁出了一层汗。

    谢铭柔和谢静竹也上了马车，一行人正要往南门回去，谢翼麟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凑到谢醉桥耳边低声道：“堂哥我忽然尿急，你们先回，我稍后就赶上来。”

    谢醉桥见他眉头紧皱，一副难捱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拍了下他肩道：“去吧，速去速回。”

    谢翼麟急忙哎了一声，把马缰丢给一个小厮，自己急忙往人少之处去了。

    谢醉桥看着自己这个堂弟匆匆而去背影，摇了摇头，命车夫启鞭。

    “拿到了没？”

    谢翼麟拐到了王母庙边上巷子处一道偏门侧，那里已有个庙里小厮等着了。见他过来，急忙递了过去，压低了声道：“照公子吩咐，我认准了没错。这便是阮家大小姐那个香囊。”

    谢翼麟眉开眼笑地接了过来纳入怀中，塞了那小厮赏钱，这才转身急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