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便寻了个由头带着小丫头一道下去，只留他二人说话。本以为这一对见面后应是无限欢喜，想必有说不完话，还特意叮嘱了人不要过去打扰，没想到片刻后春鸢便回来了，瞧着眼圈有些红，竟是哭过样子，急忙屏退了人问究竟。春鸢憋了片刻，这才闷闷道：“姑娘，他跟我说如今西北吃紧，朝廷就要征兵过去，他说自己要投军营。”

    明瑜吃了一惊。

    前世里再接下去一年里，边境确实开战，战事一拖数年，阮家还捐出了大笔银钱充作军饷。只当时她嫁入了侯府，深门高墙里，对这些战事并不上心。此刻听到这话，心情微微一沉。

    “他爱去就去，我也不稀罕。姑娘我还是那一句话，我这一辈子就伺候姑娘到老，往后再不会提他一句！”

    明瑜晓得她是气话，想了下，便道：“想必你方才也是恼了，没听他把话说完，你先去歇了，我再去问个清楚。”

    明瑜到了方才前厅里，见柳向阳还那里团团转，一脸焦急。看见她过来，急忙跑了过来，有些愧疚地低了头。

    “方才春鸢说你要投军，怎么回事？侍卫营不是好好？”

    柳向阳犹豫了下，道：“我跟了裴大人入京，进了亲兵营，只背后总有人嘲笑我出身，又说是靠了裴大人提携才进去……我听说如今西北要起战事，这侍卫营里平日也没什么事。与其这般混下去，还不如投了军。我跟裴大人说过了，他也是赞同……”

    他这样一说，明瑜便明白了过来。柳向阳年轻，有这心气，自然是好。只是……

    “春鸢年岁也不小了，我本来是打算过些时候就把你们婚事给办了。你若此时投军，她该如何？”

    柳向阳脸涨得通红，忽然跪了下去道：“我从前江州时，什么都不太懂，到了这里，才慢慢懂得了些道理。我若一直就这么过下去，她跟了我，别人说起来，也就是个管家儿子媳妇。我要等挣出了军功，让她有朝一日也能被人叫夫人，我才好堂堂正正地过来向姑娘求，把她许了给我……”

    “我不稀罕这个！”

    春鸢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突然从外面跨了进来，哼了一声，又径直到了明瑜面前，跪了柳向阳边上，叩了个头道：“姑娘，我就厚着脸皮，求姑娘做主，趁他还京中，把我和他婚事给办了。”

    柳向阳呆住了，明瑜也是有些惊讶。

    “春鸢，你……你……”

    柳向阳一激动，又成了结巴。

    春鸢侧头，皱眉看他。

    “你当我不晓得你？从前江州时就爱溜去茶馆听说书讲上战场杀敌建功，大约做梦也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这样吧？你有这样志向，我不拦你，只我年岁大了，等不到你立功了再回来娶我，趁现办了便是。刀剑无眼，等你日后想着立功时候，别忘了家中还有个媳妇等着你回来便是！”

    “我……我……”

    柳向阳已是说不出话了，也不顾明瑜还，伸手便紧紧握住了春鸢手，见她目中泪光隐隐，慌忙用袖子去擦，被她呸了一声，挡开了去。

    明瑜暗叹了一声，已是明白春鸢一番苦心，笑道：“那便这样说定了。我挑个好日子，就把你们喜事办了，左右嫁妆都早备好了。”

    春鸢自己擦了下眼睛，笑着道了谢。

    裴泰之离去时，已是亥时中，谢醉桥回房，见明瑜换了衣衫，还坐灯下，晓得她等着自己，压下心中纷乱，到她身后抱住，低头轻轻亲了下她发顶。

    明瑜放下手上书，回头笑道：“回来了？水都备好了。”

    谢醉桥抱起他，自己坐到了位置上，埋头她颈间深深吸口沐浴后芬芳，半晌不语。

    明瑜觉出了他异样，小声道：“方才你表哥可跟你说了什么？我瞧你仿似有心事。”

    谢醉桥沉吟了片刻，才道：“阿瑜，他说自己已经上呈，除了七政堂外，辞了所有官职，这次皇上终于准了。他往后暂时还会留京中，只不会再上朝。我问他缘由，他却不说。如今西北不是很稳，一两年内，必定会有一场战事，他只玩笑般地说日后定会赴边听凭我爹差遣。我劝了他很多，只他心意坚决，瞧着是不会改了。且……还有一事，”他握住她一只手，用拇指慢慢揉她手心，“我要被调任成御前侍卫统领。皇上每年十月都要去滕茨围场秋狩，一两个月才能回。我若真接了这职位，自然要跟随过去。你刚嫁我没几天，放你一人家这么久，我还真有些不舍。”

    明瑜心咚地跳了一下。

    大半年过去了，难道裴泰之头疾加重，这才不得不辞官？而前世谢醉桥，就是死于这个职位。

    谢醉桥感觉到她手陡然变凉，呵了下气，抱她起来放到了床榻上，替她盖了被，笑道：“入秋了，夜里凉，不用等我回来才上榻。”

    他去洗漱，等他功夫，明瑜牙齿都有些微微打颤起来。

    本来她还一直怀了些侥幸心理。既然这一世许多事情都已改变，说不定他也不会成为侍卫统领，那就不用为皇帝出行安全负。没想到该来还是来了……

    谢醉桥换了中衣上榻，抱住她，觉她身子还是发凉，叹道：“你摸着很冷。要不叫人屋子里起个暖炉。”说着便要翻身下榻。

    “不用，你抱着我便是……”明瑜伸手拉住他衣袖，低声道，“我有话要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