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推移,知道详情的人越来越少。
当年那位韩胄倒是命大,侥幸从“殛神村”里逃脱,他也是悔恨交加,依誓将埋在村子里的那块肉吃下,随即坐在地上咬舌而亡,一缕魂魄直入“门”中,只留下躯壳如生,被人收殓在此处山洞,并立下石碑戒示后来者。
我和臭鱼、藤明月三人,拭去古碑尘土,详细观看了一遍,心底的许多疑惑,至此终于尽数解开了。
臭鱼说:“我看这韩胄敢作敢当,也不枉是个爷们儿了,值得受我老于一拜。”
藤明月叹息道:“敢当有什么用,搭进去这么多条人命,当初还不如不作。”
我说此人毕竟是为了把“门”彻底封住,并不是为了满足一己之欲,只不过失败了死的不止是他一个,使深山里又出现了一个比“门”更恐怖的东西,得失对错就任由后人评说了。
臭鱼点头道:“咱们当下的麻烦也不小,还是别替古人担忧了,你们说咱这就算逃出殛神村了吗?”
我对其余二人说,按照古碑上的记载来看,整座“殛神村”都掉进了生死两界间的裂缝,只有在“门”震动的时候才会出现,手记主人在1980年到村子地底寻找神像而死,与咱们在高速公路迷失方向,误入“殛神村”,同属这一时刻。但生死两界之间的裂缝,又是一个什么概念?
臭鱼说:“如果阿豪还活着就好了,咱俩这脑袋加一块儿也不如他转得快。”
我听了这话,心中也自黯然,如今却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了,想想前边发生的事情,大概是众人在经历了唐代古墓附近的死亡事件之后,由“门”所引发的地震,使周围的时间形成了漩涡,所以又重新回到了深夜两点,而空间也被扭曲了,所以我们找到了来时的高速公路,这也是造成陆雅楠失踪的原因。
随后我们四个人驾车驶入的高速公路,从此进入了“裂缝”,当我停下来做记号的时候,发现倒后镜里有光斑接近,其实那只是高速公路上正常行驶的车辆。
我根据这些情况,推测那段高速公路,以及这处装殓“肉身菩萨”的山洞,都是裂缝的边际。
臭鱼说:“这事没凭没据的,无非是主观臆断罢了。”
藤明月醒悟过来:“解放前发生的坠机事件就是证据?”
我说没错,那次坠机事件的幸存者,也是在这个山洞里发现了“肉身菩萨”,但石兽所驮古碑上关于“美人祭”的记载,可不是谁都能看懂的,要不是有你,我们到此也只能看着它干瞪眼了。坠机幸存者为了求生,吃了这古尸身上的肉,从而走出了深山,这就表明他没有掉进裂缝,否则不可能逃出去。
臭鱼似懂非懂地听明白了一些,问道:“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咱们也能逃出去?”
我和藤明月都觉得没这么简单,坠机幸存者进入这个山洞的时候,“门”应该没有发生震动,所以完全不知道“殛神村”的存在,而我们走错一步,可能就要坠入黄泉万劫不复了。
藤明月说:“韩胄尸体旁的古碑上记载甚详,也许这上面指出了逃离殛神村的方法。”她说完捧起蜡烛,再次去端详碑文,果然在石碑后面发现了一些阴刻,那是一人一鬼的图案,脸部各指一方,她轻呼道:“应该是这个方向……”
我心中一动,按照人形所对的方向找去,就见洞壁从中裂开,里面深不可测,这山洞里处处漆黑,若非刻意接近,倒是不易发现。
臭鱼喜道:“从这里一直走出去,就能离开裂缝?”
我点了点头:“看来八九不离十了……”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没任何把握,咬牙忍着身上烧灼的伤痛,一步一挪地走了进去。
藤明月和臭鱼也从后跟来,我边走边问藤明月:“你看到自己照片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到底是怎么回事?”
藤明月说:“我先前想起拍那张照片的时候,是刚和同学们在放映室看完一部美国电影,陆雅楠也在,片名是Memento……”
我和臭鱼都对这部片子十分陌生,应该从来没看过,听名字好像有“纪念品”的意思,却不知是什么内容。
藤明月说这部电影的主角,由于意外事故导致头部受伤,只能记住短期之内发生的事情,他必须不断把自己找到的线索记下来,因为很可能十几分钟后,他就根本无法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来做什么。
我十分奇怪,Memento又不是恐怖片,至多算是惊悚悬疑吧?你当时的脸色却为什么这么难看?
藤明月说:“我只是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就像咱们此前把发生在唐代古墓里的事都忘了,直至看到考古手记才重新想起,会不会还有更多的记忆被遗忘了?”
我听到这里,也有些感同身受,据闻金鱼的记忆力只能维持3秒,比如它在一个环形管子中循环游动,每当重复一圈,对它而言都是初次经历,因为它对上一圈已经没有任何记忆了。“门”的震动,使村子周围的时间变成了漩涡,我们在这里至少经历过了一次死亡,如果我们是在一个重复的时间内,一遍又一遍重复经历着死亡事件,而受自身记忆所限,每次都抱着能够逃生的希望前去送死,简直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事了。但愿这不是事实。
那山洞深处逐渐宽阔,似乎已经通到了山下,又渐渐起伏上行,周围不再有逼仄压抑之感,脚底软软的都是尘土。
臭鱼远远地看到斜上方有一丝光亮透下,急忙指着那里让我们看。
我和藤明月揉了揉眼定睛看去,确实有道天光,求生的欲望变得分外强烈,三人立即振作精神,手脚并用顺着斜坡往上爬。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震动之声,山洞从底部裂开,黑雾四处弥漫,裂痕迅速向上延伸,浓雾中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阴影,形质变幻难测。
我心惊肉跳:“真他娘的该死,地底那尊神像也从裂缝里爬出来了……”
臭鱼骇然道:“村子塌进了窑内,不是将它埋住了吗?”
藤明月说:“石碑上记载的非常明确,这是千百个殉祭亡魂聚集的幽体,一旦馒头窑裂开,那座殛神村根本压不住它。”
我看浓雾中的阴影已离我们越来越近,哪里还敢再看它一眼,对藤明月和臭鱼叫道:“快逃!”
三人不顾一切地向斜坡上攀登,此刻震动变得更加剧烈,臭鱼心慌,扑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