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也没事,那就一起走走。”
试探着,猜忌着,表面却永远都是这样客气礼貌,明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却还能保持平静,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慕容怀卿微微侧身,待她迈步后,才随在她身侧一同朝前走去。
京都建元虽不算十分繁华锦绣,却自有一番盛世祥和之态,这都是奚成壁的功劳,如果天下大乱,这世上,不知又该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也不知会有多少孩子失去父母,变成孤儿。
一个完整的家,是那么难能可贵,她不想看到战火燎原,不想看到更多的呼喊着母亲的可怜孩子。
“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静默中,慕容怀卿突然开口。
她看着前方的道路,淡淡道:“我在想,这条路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走完。”
他顺着她的目光一同向前看去,面前的路虽长,却仅需一炷香时间便可走完,她说所的这条路,或许是她心里,为自己订立的某条荆棘之路。
“本王之前就劝过你,既然这条路难走,那不如放弃,选择一条康庄大道岂不更好?”
她勾了勾唇角,目光在他精美的侧颜上划过:“那么请问王爷,如果有两个截然不同的选择,您是愿意做井底之蛙,还是翱翔天际的雄鹰?”
他眼光闪了闪:“这个问题问得好,但你别忘了,井底之蛙眼界虽窄,生活却恣意舒适,而雄鹰,一旦被猎人的利箭射中,此生非但不能再翱翔天际,反而要沦为猎人的工具,一生凄惨。”
两人再次因观点的不同而起了争执,她微微扬高了声调:“哦,原来王爷想做井底之蛙。”
慕容怀卿笑了笑,脸上神情并无多大变化,“井底之蛙并没什么不好,可有的时候,即便想做井底之蛙,也没有那个机会。”
他还真是会自我夸赞,听他的意思,便是说自己生来就是雄鹰,想做井底之蛙,老天也不会允许了?
这世上脸皮厚者,何其之多啊。
她“嗤”的一笑,“人这一生,该走什么样的路,是自己选择的,命运也无法替你做决定,王爷身份高贵,居然也相信那些无稽之谈,任由命运支配。”
他不以为意:“所谓命运,命者,运也。过去无从改变,未来也充满变数,无所预知、无所掌控,即便这样,姑娘也认为,命运是能够改变的么?”
“当然,你听凭命运的支配,你就只能任由命运掌控,若果你敢于反抗,敢于替自己做选择,命运也会败在你的脚下!”
他看着她,眼中似乎多了些什么,却一闪而逝,随后转开视线,笑意微敛:“是啊,只要敢于反抗,命运也会败在我的脚下……”他好像在喃喃自语,眼里的光彩却完全不是迷茫:“所以,我才要逆天改命,夺回原属于我的东西。”
“什么?”他后面那句话声音太小,她没有听清楚。
他却突然沉默下去,整个人的气势也与之前截然不同,仿佛下定了某种艰难之事后的笃定,既轻松,又紧张,像是骤然拔剑出鞘的利刃,她不禁感到浑身一冷。
走过一条狭窄的小巷,拐过弯,便是一条灯火通明,宽阔璀璨的妖娆花街。
在古代,妓院生意都是合法的,不过朝廷也有明文规定,只有入夜后,这些青楼楚馆才能开业,并且所处之地也有严格的地区划定,如果在这片划定区域外开设妓院,则视为违法。
这是朝廷专门为皮肉生意开设的一条特殊街道,所有的妓院都集中在了这个地方,一路走去,只见姹紫嫣红,灯红酒绿,莺声婉转,香气阵阵。
慕容怀卿长得太招摇,即便什么都不做,就那么病病歪歪往人群中一站,便能吸引无数男女的目光。
女者倾慕,男者嫉妒。
当然,不排除有龙阳之好的人见他长得漂亮,想要勾搭的可能,要不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那个家伙是怎么回事?
她正想调侃他几句,却听他率先开口:“你是不是又骗人钱财了?”
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我我我、又骗人……钱财?”他从哪得出这个结论的?
他施施然朝前迈步,无视周围一道道热烈如火的目光:“身后那人已经跟了我们一路了。”
原来他也发现了?
“你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你的爱慕者?”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本王是男人。”
她咕哝一句:“我当然知道你是男人。”随后又问道:“为什么一定要跟我扯上关系,难道不是与你结仇的?”
“本王人缘一向不错,从不与人结仇。”
说他自恋,他还来劲了!“我的人缘更好,只有对我感恩戴德的,从没有对我心存恨意的。”比脸皮厚嘛,看谁能比得过谁。
他像是压根没想到她的脸皮竟比他还厚,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或许,是因为你的钱袋掉了,那人只想来还你钱袋而已。”
此话一落,她惊呼一声,连忙弯下身去。
当手摸到钱袋还好端端挂在腰上时,才舒了口气,随即意识到,这家伙原来是在故意耍她!
刚准备直起身子,一道寒光在眼前闪过,凉飕飕的冷意贴着头皮划了过去,一小撮头发被利刃削断,飘飘悠悠散落在夜风中。
心脏猛地一缩,这突如其来的危机让她一时间反应不及,呆呆看着那名手持利刃,双目熏红,大喊大叫着朝自己扑来的男子。
千钧一发之际,手臂被人一扯,躲开了男子的第二次致命攻击。
其实就算慕容怀卿不拉她,她也不会被那男子所伤,对方明显就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在男子第三次持刀砍来时,她一把握住男人手腕,另一手在对方虎口处狠狠一敲,凶器落地。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
男子拼命晃动手腕,嘶声大喊:“无冤无仇?无冤无仇!你害死了我一家老小,使我家破人亡,这笔血债,我势必要你血偿!”
害死他一家老小?这话从何说起,她满头雾水:“你看清楚了,是不是天太黑,你认错人了?”
男子死死咬着牙,有狂烈的恨意自眼中迸射而出:“贱人!你就是化为灰烬,我也认得你这张脸!”
她更迷茫,男子眼中的恨意不像是假的,可她也的的确确没有做过赶尽杀绝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相对于她的迷茫,冷眼旁观的慕容怀卿却一脸凝重,半垂下的眼中划过了然,却被黑暗的阴影遮蔽,无人可见。
“你真的是认错人了。”她将短刀踢到一边,松开男子。
男子却变本加厉地骂道:“贱人!别以为你换了衣裳,改了发式,就能瞒过我的眼睛,恶人自有恶报,总有一天,你会下地狱的!”
周围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头一次,在这花街柳巷,引起人们主意的不是哪家花魁。
面对人们的指指点点,江晚鱼眉头越皱越紧,电光火石间似乎抓到了什么:“在此之前,你见过我?”
“贱人,你装什么……”男子的话戛然而止,伴随着周围人们的惊呼声,男子捂着脖颈缓缓倒了下去,咕咚一声,脑袋竟离奇地与身子分了家。
江晚鱼也骇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正好撞在了慕容怀卿的身上,他顺势扯了她一把,单手揽着她的肩,转向街道的另一头:“真是多事之秋,你还是小心点为好,回去吧,这里很不太平。”
江晚鱼心里装着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一道走了。
回到家,才惊觉那男子死得蹊跷,怕是因他后面的话牵扯到什么秘密,所以才会被人灭口。
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有了点头绪,如果她猜得不错,那男子口中所说害他全家之人,应该正是澹台婉玉。
另一边,在确保四周不会有人监听后,慕容怀卿才冷着脸对梓山道:“怎么回事?不是让她老老实实待在那里,怎么会被人给看到?”
梓山回道:“听看守的人说,她以死相逼,这才不得不放她出去。”
慕容怀卿半靠在椅背上,轻阖眼眸,眉间有着掩饰不住的恼意:“你去告诉她,若再胡闹,本王也保不了她!”
“是!”
“等等!”
“王爷还有何吩咐?”
“查明那个男人的来历了吗?”
梓山从怀中取出一张揉皱的纸张,递给慕容怀卿:“这是从那男子身上搜到的,貌似是他的家谱。”
接过来瞥了一眼,慕容怀卿轻不可察地笑了一下:“哦,原来是他啊,和宣公主的手段当真不能小觑,连这个男人都勾搭上了,不过也可怜,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没有抱得美人归,连全家人的性命也一并葬送。”
说着可怜时,他的脸上,却没有一点表情,仿佛只是欣赏了一出有趣的戏剧。
将手中的纸张丢到烛火上点燃,火光衬得他的脸容一半明亮,一半阴暗:“梓山,你说我们来玩个换人游戏怎么样?其实,本王还是挺喜欢那个和宣公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