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不知道究竟是该让她嫁给宋奕,过一辈子不幸福的婚姻生活,还是该就这样永远埋藏心底的爱恋与痴狂,独享孤芳自赏的落寞,似雪一般回归纯净,外表洁白,内里冰冻三尺。
在她感慨之时,那道黑色的流云,已经大步朝着她走来。
奚兰茉脚步沉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与眷恋,江晚鱼知道,她是真的放开了。
路过她时,奚兰茉停下脚步,微微一笑:“谢谢你,江姐姐。”
她想回奚兰茉一个温和笑意,可嘴角牵起的弧度,却略带苦涩:“茉儿,这也是自己的选择。”言外之意,既然如此决绝,那今后便不能后悔。
奚兰茉点头:“放心吧,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会一直走到底,永远不会回头。”
江晚鱼深深看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只轻轻点了点头。
既然这是奚兰茉心之所愿,那便没有好坏之分,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祝福。
婚礼的主角,在掀起一阵滔天风浪后便自顾离去,留下了面面相觑的众人和脸色铁青的宋奕。
江晚鱼保持着斜倚廊柱的姿势,从头至尾都没有变过,今天这场戏实在太精彩,她这个无关人士自然被人们给忽略了,可除了奚兰茉和宋奕外,另一个拥有至高权势,走到哪都是人们目光焦点的人,却成了这场戏压轴的主角。
在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后,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投向坐在厅堂最上首的某人身上。
这个烂摊子总要有人来收场,在场没有一个人有这能耐,皇帝是天下之主,掌万民生计,这件事只能由他来解决,也只有他有这个资格解决。
奚成壁有些尴尬,不过这份尴尬却未表现在脸上,而在他的左手。
在尴尬和窘迫时,这位帝王喜欢用左手拇指与中指互相捻搓,这是他不经意的一个小动作,江晚鱼经过多次观察,才得出如此结论。
所以说,没有任何人,能做到真正的波澜不兴、稳如泰山,只看他会不会伪装,擅不擅长装B。
奚成壁轻咳一声:“今日意外,全为公主平日任性所致,都怪朕教导无方,使她做出如此大胆有违礼教之事,朕必会严厉惩戒她,以儆效尤,至于……”他看了眼脸色不郁,狼狈不堪的宋奕,眼神就似他的神态,同样漠然不辨喜怒:“宋侍郎,朕原以为你与公主,乃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对,这才下旨为你们二人赐婚,如今看来,你与公主实在佳偶难成,趁着今日大家都在,朕现在就下旨,解除你与公主的婚约,为了补偿你,朕会尽快挑选一名合适的世家女许配给你,你看如何?”
如何?还能如何?闹出这等丑事,难不成还要抗旨不遵,坚持要娶公主吗?
宋奕上前一步,像是被人强行摁倒在地似的,一脸便秘表情:“谢主隆恩。”
江晚鱼虽然离得远,却清楚地看到宋奕脸上失落不甘以及无地自容的神情,这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若好好待茉儿,诚心以对,今日婚事未必不成,可他却偏偏心怀鬼胎,做出那猪狗不如的龌蹉之事,一个人的本质若是邪恶的,那他就算有通天彻地的才能,也只是一只禽兽而已。
皇帝出面,三言两语就把公主悔婚一事给带过去了,顺便抚慰了“受伤”的宋侍郎,这才算是结束了这场惊世骇俗的闹剧。
大家都是高高兴兴来,垂头丧气地走,而江晚鱼正好相反,她是垂头丧气地来,高高兴兴地走。
“你早就知道茉儿会这么做,对不对?”望着江晚鱼喜气洋洋的脸,奚成壁忍不住问道。
她趴在桌子上,把玩着手里的一个零件,他们已经回到宫中,此刻偌大的内殿只有二人,她也无需讲究什么礼数:“不,她会这么做,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不过我想……她之所以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打了宋奕一耳光,可能是我怂恿的。”
“你怂恿的?”
她耸耸肩:“因为我跟她说,如果我是她,一定会让伤害过的我人,付出惨痛的代价。”没想到奚兰茉这么快就付诸实践。
奚成壁嘴角一抽,果然是她的作风,不过茉儿也太胡闹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跟他商量一下,叹息着摇头,“看起来,我这个兄长的话,竟然还不如你这个嫂子有分量。”
她猛地抬起头,表情古怪:“什么嫂子,你可别乱说。”
“哪有乱说,你已经是我的人,那天晚上……”
“哎呀,今天天气怎么这么热,你快去把窗户打开,透透气。”她打断他的话,以手做扇在耳边拼命扇着。
热?这才刚入春,寒气料峭,哪里会热?不过她脸上却着实染上了一片火烧云,红彤彤的。
这样的她,越发令人心痒难耐,那晚荒郊之外的激情一幕,也随之涌上脑海。
见他站在原地半晌不动,她疑惑抬眼,正巧看到他目不转睛的专注眼神。
她垂下眼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捣鼓手里的零件。
忽的,眼角余光瞥到一抹明黄,以及一双绣游龙金色长靴。
他居高临下睨着她,一手挑起她的下巴:“江晚鱼,朕看你还算贤德淑惠,恭谨持重,就大发慈悲收了你,让你做朕的女人。”
她掀了掀眼皮,慵懒道:“没兴趣。”纨绔子弟演得不够传神。
他心头一紧,在她身边坐下,柔声道:“我对你日思夜想,夜不能寐,以致衣带渐宽。你摸摸,这才几天,我就瘦了一圈。”
呵,又开始耍无赖了:“换个说法,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后位不要,贵妃也不当,他这一国之君,真没什么能难得出手的。突地想到了什么,他牙一咬,心一横,脱口道:“姓江的,老子看上你了,只要你答应老子,老子不介意做下面那个……”
话未说话,一直怏怏无神的她蓦地抬起头,双目放光道:“君无戏言,这可是你说的,拿纸笔来!”
“拿纸笔做什么?”
“废话,当然是签字画押,以免你日后不认账。”
“朕乃一国之君,君无戏言,怎会不认账?”
“一国之君又怎么了?谁能保证你一定会遵守承诺?白纸黑字写下来,你才没得赖,快快快……”她亲自找来纸笔,笑眯眯递到他面前:“要不,咱们今晚就试试?”她伸手抹了把他的脸颊,真是触手温润,滑腻非常啊。
江晚鱼:“小美人,记得晚上洗干净,等大爷我来临幸。”
奚成壁:“……”
……
宋奕在全京城,不,准确说,应该是整个奚国出了次大大的洋相,议论他的人,比议论奚兰茉的还要多。
奚兰茉名节尽毁,宋奕也落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这场不见硝烟与鲜血的战争,最终以两败俱伤作为结束,不过这一切,对奚兰茉已经没有半点意义,婚事被解除的当天,她就提出,要去城郊太庙带发修行。
皇家太庙向来是皇族用来祭拜先祖以及祈福专用的庙宇,偶尔也有皇室成员前去出家修行,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只不过一入了佛门,便是佛家子弟,奚兰茉这辈子,怕是只能与青灯古刹相伴,了却残尘往事。
在婚礼当天,她听到奚兰茉将失了贞洁一事当众说出时,就已经猜到了她会有这样的决定,奚成壁自然不肯让这唯一的,从小就被宠着的妹妹出家做尼姑,让江晚鱼去劝一劝。
如果能劝得动,她当然会去劝,但问题是,奚兰茉心意已决,这世上无人能令她改变主意,再者,她选择带发修行,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命运,不能因茉儿找不到如意郎君,就说她命运多舛,人生的旅途很长,错综复杂,但总能在不知名的地方开满鲜花,以自己的喜好强求别人,那与强盗土匪没有什么区别。
两人因意见相左,起了点小矛盾,她懒得再跟他争辩,于是日日躲在家里晒太阳。吵架真的很可怕,有时候能把原本很和谐美好的感情全部吵没,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毕竟她与他是两个世界的人,接受的教育不同,接触的社会体制也有着天壤之别,他是封建帝国的君主,是古代唯心主义的典型代表,不是说生性古板迂腐,而是两种截然相对立理念的碰撞,很容易上升到人与人之间的碰撞,所以为了避免因观点不同,而使两人之间生出不必要的隔阂,她决定先躲他一阵,他是个聪明人,胸怀宽广,较易接纳新事物,过段时间,他自己便能想透彻,无需她在一旁不断提点,反而乱了他的思绪。
“听说那日的婚礼十分精彩,可惜本王被病痛拖累,难以亲眼得见,当真遗憾。”正眯眼享受难得的日光浴,一个声音忽然从身边传来。
不用睁眼,也知这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