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黑白天鹅

    “今年的全锦赛不得了啊,开场两组就那么厉害。”

    “和过去完全不一样。”

    “是啊，不知道接下来的比赛会是什么样的，好期待啊。”

    观众席上响起一片议论声,和赞赏性的掌声。

    季甜甜默默注视着冰面。拿到分数后，她不再像赛前那样紧张了,一颗心已经落到了肚皮里。但是的确不能掉以轻心,林艾莉夏秋组确实很强。

    因为夏秋和马教练之前的事，季甜甜并不是很想输。胸膛中燃烧着一股炽热的战火。自由舞，一定要努力。

    林夏组后，其他青年组陆续上场比赛。虽然大家很期待,然而很可惜，之后上场的青年组选手,水平和前两对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为了拿4级定级的基础分，选手们都会进行4级捻转，4级托举，但是完成质量堪忧。旋转速度不说，能在转圈时维持住姿态，同步,在托举时保持难度姿势的就不多。图案舞和接续步能完成的就更少了。

    林夏组后分数拉的也很悬殊，短舞总分三十多分,二十多分的组合层出不穷。

    “果然赶鸭子上架啊,看起来也是准备的有点儿匆忙了。”徐驰望着冰面上费劲滑行图案舞的选手,不无感慨地说话,“这个样子，就算咱们失误，他们也拿不走我们的名额。”

    “瞧你这得意劲儿。”江琳看了他一眼，“我看你赛前焦虑的很呢。”

    “我这是骄傲。”徐驰轻笑着说话,“甜甜和唐逸啊，以后一定能去更大的赛场，这儿只是他们试水的地方。”

    之后轮到成年组，成年组一共八对，四对一组分组热身，短舞滑难度五星的金色华尔兹。伴随着优美的三拍子舞曲，冰上展开激烈的角逐。

    第一对成年组合的速度还算不错，但是在做图案舞面对面attitude时两个人撞在了一起，纷纷摔倒在地。他们摔的还不轻，过了会儿才爬起来。于是步法中断，图案舞中断，基础分只能拿最低级。因为摔倒还要额外扣分。

    季甜甜也是往后看了才知道，全锦赛不分组是完全有道理可讲的。职业选手少，顶尖的就更少了。

    而也是在看了那么多对选手后，她越发清楚地意识到，林夏组确实不一般。能在保证滑行速度的同时保持上身舞蹈姿态的选手，除了他们目前也就只有林夏了。

    其他选手不是没有舞蹈的意识，就是无法做到两者兼顾。要不是林夏组捻转出现失误，可能现在比分会吃的很紧。

    这么一想，季甜甜又有点儿紧张。肚子忽然叫了起来，她饿了。

    身旁的唐逸和陈雨笙同时听到了季甜甜肚子叫的声音，几乎同时摸出了两小包零食递给她。

    一个是麻辣海带结，一个是香辣魔芋丝，都是季甜甜爱吃的。季甜甜一时怔住。

    陈雨笙也有些发怔。她回过神来后开口：“唐逸，你还挺清楚甜甜的喜好啊。”

    “平时偶尔会在他面前吃嘛。”季甜甜小声说着，然后往旁边看了眼。班主任和妈妈都在，没往她这边看，但是光明正大吃零食还是不大好。

    “你俩过来点儿。”季甜甜把唐逸和陈雨笙往跟前拉了拉，然后身子往下滑了滑，躲在他们的阴影里撕开包装偷吃。

    “我有个问题啊，要是甜甜吃胖了，会影响你们自由舞的发挥吗？”陈雨笙做了个往上举的动作，然后问唐逸，“托举什么的，会受影响吗？”

    “没事。”唐逸垂眸片刻，转过侧脸，对躲在阴影里拼命嚼着零食的季甜甜露出柔和的笑容，“慢慢吃，吃完就别再吃了。”

    季甜甜没好气地看他一眼。

    “甜甜他们现在还是第一啊，真厉害。”甜甜父亲季泽没有注意到季甜甜的动向，他仰头看着成绩显示屏，眼中盛满震惊以及骄傲。

    他这样一说其他亲友纷纷抬起头来看向显示屏。

    在轮了好几组之后，季唐短舞成绩还是位列第一，林夏还是第二。第三是一个拿了三十多分的组合，看起来不会对季唐产生任何威胁。

    张丽莲望着屏幕，也是满眼诧异，“现在已经是成年组在比了……也就是不管怎么说，甜甜是同龄人中……最厉害的？”

    “也不能那么说。”徐驰故意停顿了下，等家长们的目光都汇聚过来，才缓缓继续，“甜甜是参赛冰舞选手中年龄最小的。她不是比同龄人厉害，是比很多年龄高于自己的大孩子厉害。”

    “那现在到成年组了……应该会有很多人比她厉害吧？”

    “我看未必，除了魏笑常宇，很难有人能比过他们，除非有杀出来的黑马。”

    “我以前就觉得季甜甜是个挺厉害的小姑娘，没想到那么厉害啊。”沈老师一脸诧异，以及欣慰。

    她说完，所有亲友都回头看向季甜甜，但是一时都没看到人。

    “甜甜，你缩在底下干嘛呢？”张丽莲顿了顿，立刻反应过来，不禁抬高了音量，“又吃零食呢！”

    季甜甜的小脑袋于是钻了出来，她对张丽莲眨了眨眼，过了一会儿，用手背擦掉粘在嘴角的辣椒籽。

    “孩子比赛辛苦，吃点补充体能也没什么。”一直严格管教学生的沈老师，破天荒地为季甜甜说话。

    “哎，没不让她吃。”张丽莲忍不住教育，“下次吃就好好吃，别缩在那儿偷偷摸摸的，还拿你朋友当挡箭牌。”

    张丽莲顿了顿，拿出一片装的全麦面包递给季甜甜：“还饿不？”

    季甜甜看一眼唐逸：“不吃了妈妈，再吃唐逸该举不动我了。”

    “也是。”张丽莲点点头，果断把面包扔到唐逸的腿上，“你也饿了吧，你吃。明天自由舞加油。”

    唐逸默然看着腿上忽然飞过来的面包，陷入沉默。在剧烈运动后，他一般都没有食欲。

    “谢谢阿姨。”但是他还是撕开包装，咬了一大口。

    冰面上惨烈的金色华尔兹比赛依然在继续。季甜甜觉得一时是看不到精彩的比赛了，就想着去卫生间洗个手。

    她还没走近，就听到卫生间附近传来一阵争吵声。走近一看，是夏秋和林艾莉。

    两个人正在就捻转失误一事争执，指责对方没有按照规定的编排滑行，没有保持好距离，才出现失误。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这么不讲道理！”林艾莉的普通话也没有很溜，骂人气势都弱了一大截。但是她圆睁着一双泛红的眼睛，努力抬高音量，“明明就是你撞到我的，还推卸责任！”

    “你要真不满意，去找别人啊。”夏秋冷笑着看着林艾莉，“你不知道当时多少人排着队让我选！”他一脸冷漠，带着怒气离开了。

    林艾莉一个人留在原地，默默地抹眼泪。季甜甜静默片刻，走过去递纸巾给她。

    “谢谢你。”林艾莉接过纸巾擦了擦脸，然后对季甜甜露出一个凄凉的笑容，“我好羡慕你，滑那么好，还有那么好的舞伴……其实今天这场比赛，我真的准备了很久很久，我没想到会失误……”大概是想到往日的艰苦，她忍不住又哽咽了起来。

    “失误是难免的。”季甜甜这样安慰，“往好处想，你这次积累了经验，以后去更大的比赛，就不会再有失误了。”

    “更大的比赛？真的能去吗……”林艾莉又哀伤地笑了一下，“不过你说的对，自由舞……我会更加努力的。我要争取去世青赛的机会。”

    她说完又抬起头，一双泛红的眼睛望着季甜甜，眼睛深处，燃烧着战火。

    国内冰舞水平并不高，而世青赛世锦赛的名额受选手水平限制。现在，中国世青赛世锦赛都只有一个参赛名额。

    换言之，要想去更大的比赛，林艾莉就必须打败季甜甜，哪怕她知道，季甜甜也是个很刻苦努力的女孩。没办法，事实就是那么残酷。

    “嗯。”季甜甜又递了张纸巾给林艾莉，“我也会尽力。你整理好自己，明天我们赛场上比试。”

    “谢谢你，季甜甜。”林艾莉向季甜甜道了谢谢，然后离开了。

    季甜甜进卫生间洗手，出来就见到唐逸坐在边上的椅子上。他眼观鼻鼻观心，不知在想什么。

    “你怎么来了？”季甜甜甩了下手上的水问。

    唐逸：“你爸妈一直在问我问题，我过来避一下。”

    季甜甜：“他们问你什么了？”

    唐逸：“家里人支不支持我滑冰，经济情况怎么样，在哪里念书，未来什么打算。”

    唐逸顿了顿，脸上只属于成年人的无奈一闪而逝：“上辈子我都没被这么盘问过。”

    季甜甜不由弯起嘴角：“上辈子你是成年人，他们问得肯定不会那么直接。”

    “对了，我刚才看到你的第三任在和准前任吵架。”季甜甜坐到唐逸边上，晃了晃腿说话，“我安慰了她一下。”

    唐逸蹙了蹙眉：“不要说的那么有歧义。”

    “我就是忽然觉得，舞伴之间的关系，有时候比伴侣还复杂。”季甜甜看着自己的腿，陷入沉思。

    觉得伴侣不合适，可以离婚，在感情空窗期依然可以专心事业。但是舞伴不合适，在找到更合适的之前，生活还有职业生涯都会变得糟糕起来。

    季甜甜转头，看向唐逸的侧脸。

    这段时间里，她和唐逸的合作也不是一帆风顺的。

    在练习托举的时候，她会忍不住想到前世他受的那些伤，做动作就会心惊胆战，放不开。在教练的数次纠正后，她才咬牙跨过这道槛。

    而当发生争吵的时候，她会情不自禁想起前世类似的场景，无法不感到窒息。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她也是过了一段时间才想明白，为什么之前的自己，那么抗拒和唐逸组队，或者有更多的接触。

    原因在于，前世她一直是唐逸的追逐者。少女时代她是他的粉丝，成人后成为他的妻子。她习惯了单方面付出感情，习惯了目光始终追逐着他的日子。哪怕是在巡演，在和陈雨笙定制工作计划，她都会想着他，想着他有没有好好处理身上的伤病。

    然后逐渐的，她的工作目标和生活重心也变得模糊起来。她开始不知道向哪里努力。只要唐逸好好的，好像无论怎样都可以。

    上辈子她的经济状况并不好。但是贫穷从来不是一个问题，它是问题造成的结果。而问题在于她本身的迷失。

    这辈子如果和唐逸长期合作，那么唐逸无疑又会占据她生活的很大比重。而且不仅如此。以唐逸在冰舞圈的地位，他几乎是可以统治她的生活。

    她可能会再次迷失掉自己，让他成为她生活的重心。这不是这一世的她想要的。

    这一世，季甜甜所能想到的，摆脱困境的方式就是离开唐逸，专心自己的事业。

    但是，现实比她想象的还要残酷一点。她本来打算在全锦赛找个舞伴看看，但是目睹了那么多场比赛下来，她发现她想的太简单了。哪怕是找个暂时实力不够，有潜力的男伴都难。分数差距太悬殊了。

    就连她嫌弃的夏秋竟然都算矮子里的高个了。

    所以，要想继续滑冰舞，去更大的比赛，可能，还是得和唐逸组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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