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庄恍然地看着苏茉尔,而后颓然摇头,道:“先帝几位公主早逝早逝,嫁人嫁人,余下几位,还不满十岁,如何能嫁为人妻?唉,除了端慧公主1还算年长些,可是偏偏当年先生说她八字硬,需到外祖家养上几年才成,且不宜婚嫁过早。”
端慧公主是先帝庶妃那拉所出,那拉氏早亡,只留下端慧一个女儿,当年那拉氏世时,与孝庄十分交好,孝庄念着旧日情份,便将她遗下女儿,抚育自己身边,一直养到八岁,后来先生为端慧公主拆八字,说她命中克父母,好能出宫生活一二年,孝庄虽然舍不得,但她素来这些事上不敢怠慢,也只得将端慧公主送至外祖家里。
端慧公主出宫之后,还时常地写信来,她心里,早已认定孝庄才是自己母亲,孝庄自也将她视苦己出。
苏茉尔道:“历代公主皆是由皇帝册封而来,一经册封,即为事实,即便是皇家血脉,若德行有亏,同样可以废为庶人,就如先前太宗皇帝第三女哈达公主;即便不是皇家血脉,也同样可以册封公主,四贞公主不就是现成例嘛!”
孝庄缓缓点头,道:“你说得却也不错,只是如今若告诉孙延龄四贞公主走失了,就算现封一位公主嫁给他,只怕他这位广西将军也未必肯干休,到时候三藩再趁机挑拔……”
苏茉尔沉思片刻,道:“奴婢有个大胆主意……”话未说完,先向殿中环视一遭,孝庄扬一扬脸,殿里宫女太监立时机灵地退了出去,只远远地守殿外,苏茉尔又道,“横竖四贞公主真容,也只有宫里几个人见过,如今就算宫女太监,只不慈宁宫近身伺候,谁又认得真正四贞公主长得什么样儿?广西又远千里之外……”
孝庄眼角一飞,赞同道:“你说得果然有理,只是此人必须与四贞年貌相当,还须熟悉宫中一些事,不然孙延龄也是个精细人,一旦露了马脚,可是通天之祸!”
青缡自幼侍奉四贞,能够慈宁宫得脸宫女,哪里是等闲之辈?听得孝庄与苏嬷嬷这一唱一和,早已明白了孝庄意思,她心思一转,这总比去尚方司生不如死要好许多,当下便重重叩了个头,道:“太后,四贞公主走失,奴婢难辞其咎,若蒙太后不弃,奴婢愿代主而嫁,以补偿奴婢过失。”
她说得波澜不惊,孝庄却是重重地放下心头一块巨石,方才她与苏茉尔唱这出双簧,目便是让青缡心甘情愿地远嫁广西,不然,就算强逼她嫁过去,她若是来个玉石俱焚,到时候失面子还是皇帝。
孝庄百感交集样子,眼眶里蓄满泪水,亲自上前扶起青缡,道:“我儿,你帮了皇上一个大忙,哀家不知如何谢你——只是从此要委屈你,山高路远地嫁到那里去,只怕从此难见家人一面了!”
青缡也哭道:“太后这话,奴婢如何当受得起,奴婢既入宫为婢,一身一体便都是主子了,如今能为太后皇上分忧解劳,是奴婢福分!”
孝庄一把将青缡搂怀里,道:“你放心,你家人,哀家会为你照顾好他们,公主事,哀家也不再追究!”
慈宁宫内外一片死寂,空洞寂静使得周围粉墙碧瓦,朱漆栏杆仿佛都变成了酥,软溶溶地要化成弧形,苏茉尔望着这一幕母女情深,涩涩地笑了。
一月之后,皇帝亲自送和硕公主孔四贞出嫁,只是孔有德旧部,并未随同前往,据说四贞公主嫁给孙延龄后,自恃出身皇家,严格执行大清公主对额附“非召不得入”律令,孙延龄娶了娇妻,却碰不得美人儿一根头发。
多年以后,三藩起了变乱,吴三桂起兵反清,并引诱孙延龄起兵响应。延龄首鼠两端,犹豫不决,后来吴三桂派吴世琮袭杀孙延龄,“三藩之乱”被平定后,和硕公主孔四贞才辗转返回京师,然而积年忧伤郁结,已经令她病入膏肓,不久病逝,葬于京城公主坟。此是后话。
秋意渐深,偶尔有一两片黄叶贴玻璃窗上,旋即又轻轻落下。顺治因嫌冬日寒冷,淑懿又临盆即,特意命人将雕花窗扇皆镶上玻璃。
淑懿这里正为四贞事悬心,忽然慈宁宫里传出话来,说四贞公主已择定了下月二十六出阁。淑懿听了这个消息,手一松,指间拈着一枚冰糖核桃粘倏然落地,只觉脊背隐隐发凉,慌里慌张地再遣云珠去打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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