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微臣(玉池)领命!”
虚乙深思半天,还是忍不住向简夜说:“天君,老夫刚刚得知一事,不知是说还是不说的好啊。”
“虚乙上君请讲。”
“最近传言,青丘水顷上神失踪已久,却在北方青海之北让人看见。”
简夜笑道:“如此甚好!”
虚乙紧皱眉头,却说:“知道水顷上神的下落是好,只是奇怪,她身边跟着的却是魔君的儿子。”
“此话当真?”
“应该不假。”
简夜笑不出来了,侧头,“玄玉。”
“属下在。”
“听朕之命,你去到青丘,让水瑜上神马上去查水顷上神的去处,知道以后立刻回来禀报。”
玄玉的命,“是,属下遵命。”
退庭之后,简夜回到后宫,想来着三件事不急却也是急,魔族蠢蠢欲动不是几百年的事情,防着他却不来,不防着却又计划着什么。
“波澜见过天君君上。”
简夜微愣,抬眼一看,发为深蓝,衣裙为青紫,眉眼没有分毫的改变只是往下看去,青色的尾鳍却套在衣裙之中,脚踏一双银白色绣花鞋,叫简夜目瞪口呆。数日不见,那个还只能在海中游动的女子现在却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波澜?你能下地了?”
波澜含笑与简夜对视,身后一人走了出来,“天君,老朽答应过您的事情这会儿可是做到了。”
“朽纹,你果然还是有办法的。”
“只是这后果,”朽纹瞟了一眼波澜,对简夜说,“你心里明白就好,老朽不必多言。”
“简夜?”
简夜回头拉过波澜的手,温柔地笑道:“刚下地会走路吗?我且扶着你,四处逛逛可好?”
波澜满心欢喜,却不知道让她能上到陆地来,花了简夜多少工夫。
三万年前,并州朔阳城。
奔驰的骏马,裙舞飞扬,马踏飞燕之间飘来白绒绒的花瓣。这里山青水绿,刚刚发出嫩芽的小草在唱歌,点点殷红的野花现在看来正是美丽。马蹄踏过的嫩草在翩翩起舞,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山谷,骏马一前一后,在山谷穿梭。
天色若水波,明澈透心,山的另一边,黑衣裹身,额前的发带随风飘扬,策马奔驰,急急追着前面的两人。
骑到远处前面两人勒紧缰绳掉转马头往回跑,与那边的人正好相迎。
“阿木?”跑在前面的云司拉住缰绳,脸上欣喜地笑着朝后面喊道,“绵堇!阿木来了,停下休息会儿吧!”
绵堇来不急拉缰绳直直向云木冲了过去才将缰绳勒住,马儿却停下在原地打圈圈,“啊!阿木,快,马!”
云木翻身下马,一手拉住绵堇坐骑的缰绳,摸了摸马儿的鬃毛,“还没学会?”
“这不是正在学。”
“恩,看见了。”
绵堇附身想拉过缰绳,云木却叹了口气躲开她,“还是我帮你牵着吧。”
多嫌弃的语气啊!绵堇不服气,云木将视线挪开,“阿司,仄关传来急报,金国开始行动了。”
云司和绵堇相视一眼,伸手将绵堇拉到自己的马上,“我们马上回去。”
云木跨上马背,紧跟在云司身后,另一手还牵着一匹马,“金国皇上刚刚封了一位皇后,夏姐本以为他不会这么快攻打过来。”
“屡教不改,每年都来这么几次他也不嫌累!夏姐回来没有?”
“还没。”
“仄关现在谁守着?”
云木眯着眼睛侧头看云司,云司奇怪地看他一眼,绵堇用手肘顶一下云司的胸口,“仄关现在不是阿木守着吗?”
“呵呵,”云司轻笑道,“阿纳希塔?昂不过是虚张声势,阿木,这次定要给他写教训,没事就来边界骚扰,百姓可吃不消。”
“恩。”
已经十年,绵堇从一个无知少女变得贤良淑德。与云司在并州朔阳城生活八年,早就习惯了这样策马奔驰,无拘无束的日子。边关虽冷,但她格外喜欢这里,夹杂着山丘嫩草的泥土气息,湿湿的,很舒服。
这样的日子有事会有点插曲,金国的皇上,也就是昂,每隔半年就会大规模地进攻一次仄关,有几次仄关已经被拿下,打到廖城却怎么都攻不破。
周昱南方为海,北方城池中有三座乃是大关,第一座便是廖城,若是破了廖城大军南下到并州朔阳城,一旦破了朔阳城,最后一道城池便不攻自破。长久以来,金族还未破过廖城。只是在廖城外僵持,而持久僵持下去,却也不是办法,只好退了回去。反复几次后,这一年真没有来犯过。
绵堇掂量着他应该不会轻而易举放弃,来的却是他们早有预料。
回到刺史府,绵堇被云司抱下马来,一排侍女款款出来迎接,纷纷欠身,“迎刺史大人和夫人回府。”
“都起来吧,”绵堇抬手,道,“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再门口站这么多人,珮儿,让她们都进去,下次不要出来了。”
珮儿是绵堇的陪嫁丫鬟,夏仲晚将她给了绵堇便一直跟在绵堇左右打理府中事物。珮儿站在最前,欠了欠身,说:“是,夫人,你们且都下去吧。”
“是。”
珮儿跟着绵堇先行进去,绵堇一边走一边说:“我怎么觉得家里的丫鬟一个个都打扮得这么漂亮?”
“噗嗤,”珮儿掩嘴笑道,“可不是嘛,今早起来还好好的,怎么现在都变得比花儿还美了呢。”
“鬼丫头,笑成这样还不说实话。”
“哪儿能啊夫人,还不是姐妹们看着府里难得来了个人,大家都瞧新鲜嘛。”
新鲜?珮儿这话说的才是新鲜。又不是别人,云木可是经常过来,只是最近来的少了,不想自己家里的丫鬟还都喜欢云木那样的?
绵堇微微笑了笑,反问道:“那你说呢,怎么样?”
“恩?”
“阿木现在都未娶亲,我也着急,不如你去问问他?”
珮儿马上露出苦脸来,要知道云木大人可是谁都不想理会,与其说不把别人放在眼睛应该是完全屏蔽了周围的人才是“夫人,您就饶了奴婢吧,奴婢不多嘴了。”
绵堇瞪她一眼,“知道就好。”
刚过午时,外面的气温稍稍高了一些,绵堇褪去一件外衣站在窗前享受着清凉的空气,就见院子门口进来的云司。她出门相迎,云司见她就是笑脸,方才进来时那一分匆忙全然无影。
绵堇还未来得及问他,他便以牵住绵堇的手,说道:“正是中午难免有些暑气,你向来惧热,先随我回屋。”
“阿司,仄关怎么样了?”
“没事。”
他越是这样轻描淡写,绵堇越是担心,不比从前这次金国一定有备而来。云司牵她进屋,让她乖乖坐下,方才开口,“我与阿木这就赶回仄关去,金国大军怕是已经出发,你乖乖在家中等我,不可乱跑,知道了吗?”
“我也要随你一起去。”
“不行,”云司自觉露出几分担忧,马上握住绵堇的手,装作没事的样子,笑道,“不要了,我跟阿木两个急着赶过去,你马术太差了,带着你我们走不快。呵呵,绵堇你乖乖在家等我,不出十天我定会启程回来。”
绵堇有些不乐意了,瞪着他,“你这是嫌弃我了?”
“怎么会呢,只是军情要紧,况且你不是说好在家等夏姐的吗?”
“虽是答应了,但……”
“好了,你就在家等为夫回来就好,不要担心了,”云司半蹲下来,咧嘴轻轻摇头,打趣道,“你看你的小脸都皱成一团了。”
绵堇拍掉他的手,“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那你乖乖在家。”
“好,好,”绵堇叮嘱道,“千万小心。”
云司附身,吻住绵堇的眼睛。她本没有那个耐心等前线的消息传回来,但这些年,她却习惯了。她学会将什么事都看得开一些,包括生死。
她送云司和云木出门,刚刚跨上马,他们的话还未说完,刺史府门口便迎来另一个人。扬州云大将军的手下,白痕。
“白痕见过两位少爷,见过少夫人。”他翻身下马,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
云司见他,与云木相视一眼,“起来吧。父亲怎么让你这个时候过来,是否家中有事?”
“少爷放心,老爷身体健康,云府并无事。”
“你来所谓何事?”
白痕望了一眼马上的云木,说:“老爷家书,请二少爷速速回扬州成家,但二少爷几次都不以为然。老爷无奈之下只好面请圣上,将二少爷镇守仄关一职罢免,暂调扬州。”
“这个时候?”云木望向一边,无动于衷,好像一切他早就知道了一样。问这句话的人是云司,“这个时候正是金国打过来,哪里有时间回家娶亲?”
云司顿了顿,又说:“白痕,你且先回去禀报父亲,金国大军降至,等我俩打退金国在回去让云木娶亲。”
“大少爷!”白痕拦住云司的去路,“皇上已经下旨令派大将来镇守仄关,明日便会到廖城。还请二少爷现在就随属下回扬州。”
“白痕,大敌当前,你让我们再等一晚?明日一早说不定金国的大军就已打来廖城了!”
“可是大少爷……”
“阿司,”绵堇走上前去,“稍安勿躁。”
只见绵堇瞧了瞧一边的云木,心想着原来云家老爷早就着急了,不想着个人却是一点都不急。绵堇轻笑,说:“既然皇上都下了旨,一切就听圣旨的。”
“虽阿木不在,我一人也行,但……”云司有些为难,绵堇看在眼里已经明白。原来这两兄弟早就串通好了的。
“别但是了,阿木你就随白痕回去吧,嫂嫂我也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急,既然父亲都派了人亲自迎你回去,你也不好驳了父亲的面子,”云木一脸的黑云,绵堇接着说,“阿司你还启程去仄关?”
云木和云司面面相觑,云司怕是有心也无力了。
云司勒紧缰绳,“那我走了。”
“去吧,阿木不在,你切记不可大意。”
云司点点头,奔驰而去。
云木被人看住满是无奈,调转马头,“白痕,回扬州。”
“是,二少爷!”
白痕又向绵堇行一礼,“属下谢过少夫人。”
“免了吧,”绵堇摆手,“待新的将军来了,我自会亲自告诉他仄关的消息。白痕,你且告诉我是哪位将军前来,名号什么,怕是万一叫错了,丢了刺史的颜面。”
“是,乃是左丞相的三儿子,尚无名号。”
“丞相的儿子怎会无名号?”
“回少夫人,听说那位大人养在深山,习得一身好武艺,前不久丞相才接了回来。只晓得他名唤熙炎。”
白痕又说了些什么绵堇一个字都未听进去,她只摆了摆手,白痕便匆匆离开了。久久,绵堇还在想刚才白痕说的那个名字。
绵堇轻笑,又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呢?她抬头看看湛蓝的天空,柔声轻笑,是她糊涂了,没有可能的。十年了,现在想想若真的哪天还能见到,她也定是平淡了的。
第二日一早,珮儿过来传话,说新派来镇守仄关的将军已经到了。绵堇起身并不更衣,拿了封信交给珮儿。
“你出去告诉那将军,就说我身体不适不能出来迎接,这封信交给将军,他看了信便会知道。”
“可是夫人,那将军已经随奴婢进来,正在院子里候着呢。”
“胡闹,”绵堇脸色微变,皱眉瞪着她训斥道,“那人虽只是个镇守将军,但怎么说都是左丞相之子,怎么能让他候在院子里?”
“可,可是夫人,”珮儿面色紧张起来,急忙说,“是将军他自己说,就隔着门与夫人问好就马上启程去仄关的。”
绵堇往外望了望,从窗外只看得见那人一身便装,并无穿铠甲,这倒是让绵堇奇怪。看得出他为人低调,绵堇又说:“你出去叫大人稍等片刻,我梳妆后就出去迎接。”
“是。”
绵堇正在梳妆,珮儿进来,绵堇忙说:“快来给我更衣。”
珮儿欠身,说:“夫人不必着急,将军他已经走了。”
“什么?”绵堇往外看了看,那人已经不见了,“你怎么叫他走了?”
“将军说,前线传来告急,夫人身子不适就不多打扰了,让夫人好好歇着。还说没给夫人请安便走了,等改日再来登门赔礼。”
绵堇放下手里的梳子,只问,“将军,长得什么样子?”
珮儿想了想,笑道:“夫人,那将军长得可俊了!没想到男人也能生的那样美,可真看不出竟是位将军,倒像是个文弱书生。”
“是吗?”绵堇犹豫,忍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又问道,“那将军的眼睛,可是红色?”
“啊?”珮儿眨眨眼睛,反问绵堇,“夫人,有人的眼睛会是红色吗?那多恐怖啊。”
“呵呵,也是。”
绵堇喃喃自语,想来也是,怎么会有人的眼睛是红色呢,自己真是想得太多了。
一日后,援军还未到达仄关,仄关已经告捷。第三日,廖城便被重重封锁起来,但云司却迟迟未回到府中,只让人捎来信,说让绵堇好生在家中待着,不必担心。
廖城的百姓怕是都觉得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了,也都安分守己地照平日那样生活,想着不出半月那些个金国的士兵应该就会退去。
绵堇原本也是这样觉得的,直到传来的消息说,这次金国的皇上御驾亲征,这样,她才有些慌了。
这两日廖城还算平静,并无开战的意思,梁珪梁副统兵乘着金国还未打来前来向绵堇报平安。绵堇一边喝着茶不紧不慢地问他,“听说金国三十万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为何迟迟没有攻打过来?”
“夫人有所不知,金国虽占了仄关,三十万大军直逼廖城,但廖城必定易守难攻,他们虽有三十万大军,但我们也有二十五万,现在慕将军又率兵十万前来。刺史放出消息,金国不敢轻举妄动。”
“持久下去也不是办法,也需要准备军粮。”
“夫人不必担心,金国只不过乘着去年周昱天灾多,以为我们就没人了,刺史早已想好办法对付。”
绵堇点点头,不再与梁珪多说,让他快快去了城门。
晚上闷热,才入春不久却难得的烦闷,也是许久不下雨了吧,空气有些稀薄,叫人不禁有些呼吸不顺。
“珮儿,你去将窗户都打开,屋子里有些热。”
“夫人怕热,也不能着凉了。”珮儿一边开窗户一边说。
绵堇本不以为然,以前也没觉得怕热过,或许是江南的温度潮湿,不及这里干燥的。这儿虽冷,但夏天也是干热。
“夫人,外面有位姑娘求见,说是夫人的故人。”府里的丫鬟巧思站在门口向绵堇禀报道。
绵堇觉得奇了,她的故人除了夏仲晚之外还能有谁?心里思忖着,也没人知道她现在的身份了,“可说了叫什么?”
“没有。”
“老爷不在家这会儿可不能放可疑之人进来。你且去问问她的底细再来告诉我。”
“夫人,那姑娘只说了四个字。”
绵堇将发簪取下来,对着铜镜看着自己的,一边说:“什么?”
“悦己满园。”
“砰!”发簪应声落地,绵堇没去捡反而站了起来,脸色已经全变了,“那姑娘在哪里?”
巧思被绵堇瞪得口吃,“在,在门外。”
“将她带来见我。”
“是,奴婢这就去。”
绵堇一改方才又惊又喜的样子,吩咐道:“将窗户关上吧,去准备些茶点来。”
珮儿欠身退去。
绵堇坐到铜镜前,重新将发簪带上。
“夫人,就是这位姑娘。”
绵堇没有转身,只说:“让她进来,你先下去吧。”
巧思做了个请的动作,“姑娘请。”
一会儿的安静的,绵堇转头看她,她身穿一件简单白底蓝花水边素裙,白色的手绢放于唇边,可以看见上面绣着百合花的样子,下垂的眼睛有了几分惊喜之色,盯着绵堇慢慢走近,双唇微颤,“绵堇?”
绵堇心中一扯,站了起来,这个人,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但她还记得,这张脸,“是,纱涓吗?你是纱涓!”
“绵堇,真的是你。”她的脸上更多的却不是喜悦。
“纱涓,”绵堇拉过她的手,上上下下看个不停,脸上洋溢着笑容,不可思议惊喜道,“纱涓!”珮儿正好端来茶水,绵堇不禁对着珮儿说道,“珮儿你来看呀,这是我江南的好姐妹,没想到竟会来这里了。呵呵,能看见你真好,诗话好么,瞳毓好么?她们都在那儿?”
纱涓眼睑微微一颤,珮儿见绵堇欣喜自己也开心,笑道:“夫人,珮儿就不打扰夫人你们了。”
珮儿出去,将门带上。
“纱涓,你坐。”绵堇给她倒茶,自她走后一直都没有她们的消息。也曾让云司派人去打听,但去时她们都不悦己满园了。
想着以前有人算过,她们四个天各一方,虽是遗憾,但只要过得好,她也就安心了。这下见到故人,不禁又想起以前在一起时,吵吵闹闹的日子。
纱涓愣愣地望她,绵堇满满全是笑容,伸手摸摸绵堇的脸,她呆呆地问,“怎么会开心成这样?”
“因为又能见到你了啊!”
“我也没想过会真的是你。”
“嗯?”
“诗话死了。”
笑容在绵堇脸色僵住,她似乎没听清楚,勉强自己笑着,反问道:“你说谁?谁死了?”
“诗话,”纱涓说得平淡,不喜不悲,“你走的第二年就死了。”
第二年?绵堇想了想,她正是在这里的时候。
“怎,怎么死的?”
“她本就病得很重。”
“病?”
“只是瞒着我们,我与瞳毓也是到最后才知道,”纱涓垂下头,绵堇已经没有那么惊讶。绵堇已经对死这个字麻木,即便是自己都一笑置之,现在想想,那么多年前的事了,她即便是现在伤心,又能如何?
“诗话就是这样的性子,她说她很喜欢一个人,是你带那个人来见她的,但她知道那个人是你的,她希望你们能幸福。”
绵堇微愣,轻轻握住自己的手。纱涓见她垂眼不语就已心知肚明,却不想还是问了句,“那人不是并州刺史,云司?”
绵堇摇摇头却笑道:“已经十年没有见过他了,我现在跟云司很好。你呢?”
纱涓起身,缓缓说道:“诗话死了没过几个月,有一位来自很远国度的男子来到悦己满园,然后瞳毓嫁给他,去了很远的东方。”
“虽是遥远,但这么看来,瞳毓倒是有了门好亲事。那你呢?”
纱涓回头望绵堇,眼中没有多余的情绪,慢慢走近绵堇。百合花的手绢依旧放于嘴边,说的轻声,“我已嫁人,是听他说你在这里,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在这里。”
绵堇见她一副失望的样子,多年不见的姐妹,说到竟然是她的时候为什么会是这样困苦的样子?绵堇有些紧张,咽了咽口水,反问,“纱涓,你怎么了?”
“你猜,我夫君是何人?”
绵堇心虚地躲开眼睛,“我,我不知道。”
“他叫昂,”绵堇心里咯哒一声,纱涓依旧是困苦的样子,捧起绵堇的脸,说:“为什么偏偏会是你呢,绵堇,若是真的像当日那秦淮河边的异族姑娘所说,我们应该再也见不到面,为何还能见到。”
“我们再见面不好么?”绵堇疑惑。
纱涓却摇了摇头,说:“不好,我宁愿永远都不见。”
“纱涓,你说的人不会……”
绵堇背脊僵硬,只见纱涓拿开手绢,柔声说:“你我情分已尽,昂让我来见你最后一面,告诉我若是这次攻破廖城,他抓到你的话,必将你杀之。”
绵堇愣在那里,脸庞的手冰冷,只一句话。她懂了,她的心沉得很低,“所以你这次来见我,是来诀别,或是来……宣战?”
纱涓收回手,转身,右手拿着手绢遮住自己的唇齿,“见你一面,告诉你,这次金国一定会攻破廖城,”她顿了顿,轻叹一声,“我是背着皇上来的,皇上大醉才告诉我,你们曾经的事。绵堇,你好自为之。”
“纱涓,”绵堇叫住她,一时间竟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很矛盾,当初那样懂事可靠的姐妹,如今这一席话听得绵堇百味俱全,“你,”她的话还未说出口自己却堵住了,想了一想,改了口,说,“谢谢你。”
纱涓再望她一眼,绵堇突然拉住她,半晌才觉得即便是昔日的姐妹如今已隔十年,即便是生死都未知,何况是现在相隔两国。有些事是她们女人不能阻止的,也无可奈何的。
但是,绵堇抬眼,“昂为什么会让堂堂金国皇后只身前来廖城,而且还是廖城封城之前?”
纱涓与她对视,轻笑,推开她的手,“你还是这么多疑。”
“你还是这么喜欢转移话题。”
“我不会告诉你。”
“恩,我知道,”绵堇朝外们喊道,“珮儿。”
门被打开,珮儿欠了欠身,“送姑娘出去。”
“是,姑娘请。”
纱涓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只轻声说:“绵堇,我来之前,真的不希望是你。”
绵堇沉默下来,她也不想知道。
五日之后,廖城被破,百姓落荒而逃,直到从仄关过来的大军退守朔阳城,绵堇都守在朔阳城门口,等着云司回来。
朔阳城的大门紧闭,高高的城墙比廖城城墙高出一丈之多,城墙更厚,守备更多,最重要的是,朔阳城乃是在水平线之上。那些敌军若是攻来了城上的士兵更是好对付,这也是周昱数百年来没有被外族灭掉的最大原因之一。
站在并州刺史府前,凉凉的风吹散绵堇的长发,右耳微微的疼,身后一众侍女动也不敢动一下,自己却张望着远远的地方。大街上已经空无一人,没有半个百姓敢出门来。
“夫人,您已经站了两个时辰了,奴婢替您看着,您先进屋等着可好?”珮儿站在绵堇身后说道。
绵堇摆了摆手,说:“让他们都进去吧,我一个人待在这里等着就行了。”
“夫人……”
“去吧,府里一大堆事还没做呢,你让他们都各忙各的去吧。”
“那让珮儿陪您吧。”
“不必了,”绵堇侧头,吩咐道,“你们都进去吧,”丫鬟奴才们欠身进去,她又说,“珮儿你去多准备几间房间,想必从仄关退守回来,梁珪的府上也乱了。待会儿你也去看看,报个平安。”
珮儿答应道:“是,夫人,奴婢这就去吩咐她们打点打点。”
绵堇又摆了摆手。
一个人站在刺史府门口却是更安然,绵堇喜欢一个人静静地等待云司回来的感觉。
“夫人!”大街上策马奔来一个人,绵堇忙上前几步,那人下马来,“夫人,大人马上就回来了。”
绵堇看向那下人身后,期待着云司的出现。
不过一会儿,远处的黑点越来越大,绵堇脸上的担忧之色缓解开来,想上前去迎接,却见除了云司之外他身后还有一批人。
绵堇退后一步,低下眼来镇定一些,身后那奴才突然面色惊讶,大呼一声夫人,绵堇侧头,从上方传来一道光亮刺得她眼睛微疼,脚下退后却一个没有站稳倒向一边!
“啊!”撕裂的疼痛从右面穿透过来,身子像是腾空了一样,连伸手捂住受伤之处的力气都没有了。
当年被箭射中的时候还有那个力气喊两声,如今则是她连反应都未反应过来,竟然连疼都不觉得了。眼前明明就是云司的样子,晕倒之前却看见的是熙炎的脸,那张十年前就刻在她脑中的脸。是慌张的,是她从未见过的慌张,是她曾经期盼的慌张。
“梁珪,你也别说慕将军,换成是我,我也杀了那个人!”
“刺史大人!您别起哄了好不好?总统军不在,您千万不可冲动啊。再说慕将军,您,您平日这么谨慎的大人,怎么……哎!这下连是谁派来的都不知道了。”
“还能是谁!难道是你啊!”
“属下哪里敢啊!”
“梁珪你闭嘴,人都死了,你吵也没用。”
“属下只是说,请你们别这么冲动嘛。”
“慕将军,你说这个小小副统兵都教训起你来了,你是不是应该军法处置?”
门外一片沉默,忽又有声音传来,“无所谓。”
好疼,好疼,绵堇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掉,她还未醒过来,却已经哭得满脸是泪。身子难以挪动,手指微微抓紧了被单,苍白的脸紧紧皱在一起,头像是被人死死抓住,半点都动不了。
“大人!夫人,夫人……”
“绵堇可是醒了?”
“没,不过夫人……”
“哎,急死人了,我自己进去看!”
云司推门进来,只见绵堇已经满脸是泪,憔悴万分的样子让云司一下就红了眼睛。绵堇挣扎着喊着疼,眉宇间已经扭在了一起,眼皮或睁开或紧闭,微微动了动头,却更是增加几分痛苦。
是在做一个梦,是个很长而且醒不来的梦。梦的尽头有一个人,看不清脸,却有一把剑,剑上流着血,一滴一滴,在地上汇成一小滩血水。“啊……”
“绵堇,绵堇?”云司着了急,忙朝外面大喊,“大夫!快叫大夫来!”
梁珪马上出去,云司急急坐在绵堇身边握紧她冰冷的手放在唇边,唤着绵堇的名字,一直喊一直喊,希望能让他睁开眼睛,但绵堇除了哭就是喊疼。丝毫没有半点醒来的意思。
梦里,绵堇看见那个人抬起手指着她,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她突然很害怕却不知道在怕什么。她在哭,哭得撕心裂肺,却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只觉得一瞬间,那把剑刺进了自己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