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生活充满情趣的老人的屋子,从这里看或许完全看不出来他会是一个铸出了许多杀人之兵的人,屋内屋外都摆满了各种花草,还未走近便隐隐能嗅出一丝清香,不过可悲的是此刻这喜人的气息里面都带满了一股冰冷的锈味,生生将一切的雅致破坏殆尽。
徐一心跪在地上,捧着自己父亲的头,那一抹殷红刺眼的停留在老人的脖子之上,垂落在他右手上的尚令上满是鲜血,一如在这屋子里他在抹开自己铸造者脖子时,喷溅出来的那些星星点点一般。
这是一场令人侧目的悲剧,更况乎死去的本是最开心的寿星。
回到了屋子,路盛垣陷入了沉思当中,正如徐一心所说,剑炉的火威力之大,放眼江湖能有几个人可以做到毫发无伤的在上面开出一个正圆的洞?他想到了或许是利用了什么工具来办到的,但是什么样子的工具能锋利之极的同时不会被融掉?
连云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他反正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乐于在一旁看热闹,不过纵使他有心想要帮忙也帮不了什么,不说他能否顺利的把自己的意思给表达出来,就是连云回忆起的那些个小小的片段也是毫无帮助的。
他最多只是知道这件事的发生多少关联到了师止川,而凶手正好是他认识的一个人而已,手腕一抬今年初春的茶被一饮而尽。
春日的最后一天在第一声蝉鸣中结束,穿着仿佛一层层纱衣的雾山弟子从山顶上下来了,连云看了一眼仙风道骨的雾山弟子,然后把目光转向了路盛垣。
“大师兄,掌门师伯派我来接你。”雾山弟子说道。
路盛垣点点头,转而对一旁悲愤填膺的徐一心说道:“我会将事情禀报给师父,他老人家绝不会坐视不理的,对方既然敢以这样的方式辱毁徐师叔和落剑山庄,自然要做好心理准备。”
徐一心闻言哽咽了一下,重重点头。他一如他的父亲一般,将时光大半投掷与铸剑当中,如今虽有而立之年却还是未娶妻生子,徐良渡一走,偌大的一个落剑山庄,此后便只能靠他一个支持了。
路盛垣自然也知道这些,伸手拍了拍徐一心的肩膀,略微宽慰了几句便带着连云跟着师弟上山了。
连云不经意的回头看向那座昨日还是张灯结彩的山庄,一夜之间喜丧更替,白幡挂满了落剑山庄。
清晨的那道冲破云翳的阳光,终究在悲剧中悄悄收敛了回去,于是雾山又重新隐匿起来,行在山道当中雾气浓得看不清前路,方才走了不过一会,连云便感觉到发间已经结上了晶莹的水珠。
“还好吗?”路盛垣稍稍放慢脚步走到连云的身侧。
摇摇头,连云抬眼看向前方,除却一些山林中常有的声音,他入目的只有白色的浓雾而已,这与无霜城的白很相似,但单单只是颜色上的,雾山的白温软而湿润不如无霜城里的寒冷与阴湿。
三个人大约走了一天里三分之二的时间,终于看见了雾山门派的山门,由此仿佛来到了另外一处地方,虽还是四处皆是雾气,但大都是丝丝缕缕挂在空中,一切景象皆能看见。
那带路的雾山弟子站定回头,正要说话却面露惊讶,看着连云结结巴巴说道:“你...你怎么回事?”
连云淡定的将头上的斗笠取了下来,抖了抖,原本已经结上了一层薄冰的斗笠上悉悉索索的落下了晶莹的碎片,那些被冻得垂直的轻纱也重新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他把斗笠交到路盛垣的手上,抬头在眼睫上抹了一下,于是又落下了些冰屑。
雾山湿重,不知不觉间他身上竟因体寒借出了一层薄冰。再抬起头的时候,连云看向了一旁站着不知为什么看愣了的路盛垣和雾山弟子。
“咳,”路盛垣轻轻咳嗽了一声,抬手拍了一下尚且还两眼发直的师弟,“好了,你先回去吧,记得将徐师叔的事情告诉各位师叔伯。”
被惊醒的雾山弟子一张雪白的面皮迅速的涨红,于是那身仙气荡然无存,连云瞧见这人慌慌张张的答应了一声,凌乱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扫过,然后便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没错是逃走了。
连云:“......”
“我先带你去休息吧,之后再给你引荐我的师父怎么样?”路盛垣的声音传来,连云回过头看着他专注望过来的眼睛点点头。
得到首肯的人笑了一下,转身示意跟着自己走,路盛垣显然在雾山弟子中威望很高,一路走来都有人停下来向他打招呼,连云瞧着对方的背影,总觉得方才他看着自己的视线有些锋利,因为似乎觉得脸上有些微微刺疼的感觉。
“我等会去找师父,把徐师叔的事情告诉他,晚饭我会让人给你送过去的,你不喜欢吃饭,要不试试口味稍微偏重一点的?说不定这样胃口稍微能好一点。”路盛垣走在前面说到。
等了好一会却未听见身后有什么回应,路盛垣回头一看,连云木着一张脸回望着自己,不知怎么的他就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了‘你之前说什么,我一点都没听懂’的意思,便忍不住笑了一下。
路盛垣将人领到了院子里面,又马不停蹄的去找自己的师父雾山掌门,迈出门的时候在连云疑惑的目光中又再次倒转回来,他伸出手拿出了一个东西,低声问道:“还记得这个吗?”
连云看着他的手心颔首。
“那好,”路盛垣收回手将东西重新收好了,对着连云说道,“下次就该我拿着这个东西去无霜城找你了。”
然后他满意的看到连云隐藏在冷漠表情之下的惊讶,路盛垣已经明白对方知道了自己的意思,他最后看了一眼连云小扇子一样的睫毛,然后走出了院子。
或许连云不会知道,在他擦掉眼睫上的冰时,那些从他眼睛上细细碎碎落下了的东西,像极了滑落下来的泪水,这画面就像是一个满心都是委屈,却只能用冷酷伪装自己的孩子,在擦掉自己最后一点外露的情绪。
既漂亮又让人心疼的。
站在院子里的连云推开了屋门,“吱嘎——”一声,就像是从某些别的地方发出的声音一样,那一刻他明白了路盛垣的意思,尽管他只听懂了几个字而已——
这次来雾山,他是作为路盛垣的朋友,所以什么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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