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了!”莺莺几乎在瞬间勃然变色,她站起身来厉声道:“表哥们如何,是你可以议论的吗?”
说完缓过神来,看着红娘委屈的目光,不知为何心情更加糟糕,继而冷哼一声。
“都是红娘天真,以为娘子从前说把红娘当做自己姐妹,就信以为真!今天才知道,娘子您永远是高高在上,我们不过是为人奴仆罢了……”她哭着哭着扯了吧身边的萱儿:“萱儿,你也很失望,是不是?”
萱儿神色冷清:“萱儿只知道唯娘子之命是从,不敢妄想当娘子的姐妹。”
若是往日,红娘早已依仗莺莺的宠爱将萱儿好一顿排挤。今日见娘子不搭理,红娘委委屈屈地啜泣几声,扭身跑了。
莺莺冷眼看着红娘离去,萱儿恭敬地站在远处。良久,她叹了一声:“罢了,你也下去吧。”
直到今日,她才完全相信那个梦,及梦的最后,自己撕心裂肺喊出的那么一句话:“张君瑞,红娘,我崔莺莺就是化作厉鬼也不放过你们!”
自古尊贵有别,她一直把红娘当做自己的姐妹,是因为红娘善解人意,谁家女儿没有一两个闺中密友?亦仆亦友,她们二人的关系一直如此,红娘会陪着她一同出嫁,一同服侍郎君……眼泪一滴滴掉落,莺莺想起了梦中的那个自己,情窦初开,对中意的张郎想要靠近又不敢。是红娘给了她勇气,两个人的友谊因为有了共同的小秘密而更加团结。可红娘——抛开礼教束缚后,她究竟得到了什么?
想必是张君瑞心中,自荐枕席的自己是如此下贱,得到了便随手丢弃?莺莺此时才想到了这一层,这世间的男人,哪一个不是渴望着放纵的女子,得到后却又嫌弃!也许这便是张君瑞抛弃自己的真正原因,不禁泪流满面。
谁家丫鬟,如红娘一般怂恿自家娘子不顾廉耻,跳入火坑万劫不复!而起那个时候崔家谁都知道,她早已有了未婚夫,郑恒。
可笑,她懦弱,她胆怯,她自作自受。
“萱儿。”自己擦干眼泪,莺莺扬声唤道。萱儿正徘徊在门外,听见莺莺的叫唤急忙走进来。只见自家娘子也不问红娘去了哪里,只是端坐在那里,声音很平静:“今晚阿娘宴请张郎,于情于理我都是必须要去的。你去帮我找件素色的衣服,我等下换上。”
有道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
莺莺坐在屏风里面,听着阿娘与张君瑞的一问一答,谈笑甚欢。
“若不是你,今日我母子三人不知道葬身何处。”只听崔夫人叹息着,吩咐身边丫鬟:“让欢郎出来见见张家表哥。”
欢郎早就躲在屏风后面一同偷听着,听见这话,自是欣欣然走出去跟张君瑞见礼不提。只听崔夫人又唤道:“我儿,出来拜见你仁兄,是他救了我们。”
一时寂静。半响,莺莺方道:“阿娘,儿身体不适,恐怕不能拜见张兄。”她淡定自若,没有理睬红娘在一旁的连连催促。
果不其然,崔夫人怒道:“是你张兄保住了你的姓名,还讲究什么避嫌?”
红娘心下着急,见莺莺依旧迟疑不决,低声劝道:“娘子就算不想见张郎,也要顾及一下夫人的面子呀!就这样拒绝了,恐怕夫人的脸上也不好看。”
急什么?莺莺心中冷笑,红娘不断说着张君瑞是如何英俊潇洒,少年风流。她故意做出了一副很痛苦的表情,坐立难安。纠结了很久,莺莺琢磨着时机差不多了,这才一脸不情愿地站起身,缓缓地走出屏风。
她今日着一身素衣,长发逶迤垂在腰际,头上只有稍许装饰,却更加清丽动人。莺莺看也没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跟张君瑞行礼,随后坐到阿娘身旁。
自她出现,不仅张君瑞看呆了,陪酒的郑恒也是惊艳。张生目光一直追随着莺莺,又觉得有些难为情,随即收回了目光。他淡淡地瞥了郑恒一眼,心下计较。
“敢问小娘子芳龄几许?”张生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不动声色道。
莺莺眼睛只是看着别处,崔夫人只好代她回答,张生虽然得知眼前的美人年方十七,仍旧不知足。他轻咳了一声,又腆着脸笑道:“不知小娘子在家里读些什么书?”
莺莺玩弄着自己的衣带,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张君瑞的问题。她并非不激动,只是想到被抛弃后无数个哭泣的夜晚,莺莺再也不愿面对这个人!她垂下眼眸,拼命克制自己的情绪。
“小娘子平日里喜欢做什么?”
……
“我对这蒲州也算是了解,不知小娘子喜欢什么,改天给小娘子带点小玩意?”
……
“小娘子……”
最终还是崔夫人看不下去,用话题引开,让张生再讲述了一遍自己的英雄事迹。不觉间,莺莺的指甲在掌上留下了深深的红印,一遍又一遍回想着那些不眠之夜。
宴会终于结束了,张生起身告辞,崔夫人率领儿女们将他送至门外。张生满心都是崔莺莺的清丽姿容,曼妙姿态,临行前不免偷偷看了她一眼。这一眼,他不由得呆了:莺莺正在对着他微微一笑,刹那间风情万种。
张生痴了。
她一笑,转身又恢复了一贯的冰冷。清冷月光静静地照在莺莺身上,无人得知她心底是怎样的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