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驰躺在床榻上,翻着死鱼眼,清早的时候,还是那老女人的弟弟,这还没到晌午,就成了这小女人的儿子,真个是越混越栽。
柳絮儿的嚎啕大哭,将住客栈的房客全都吸引了过来。那些的房客都只远远的站在房门口,驻足观看,谁也不敢贸然进去。毕竟人家死因不明,若是甚么瘟疫,惹上可就麻烦了。来自三山五岳的商贾之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不欲参和。
客栈掌柜也给惊动了,进房一看,大感晦气,叫苦不跌。客栈里死了人,晦气不说,谁还敢来住店?这事儿撂给哪个掌柜的,都高兴不起来。
掌柜的叫来三四个年轻后生,用毛巾捂了嘴巴鼻子,拿来一块白布,将徐驰裹了起来,抬到门板上,让他们抬出客栈去,离得越远越好。
那柳絮儿,却很有表演的天赋,哭得凄凄惨惨,如泣如诉,把个痛失爱子的凄惨场面表现得淋漓尽致,令观者含悲,听者动容,无不一掬同情之泪。
徐驰裹在白布下,憋屈得慌,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任凭摆布。
果然,那四个后生将徐驰抬到一处墙根下,便撒腿就跑,避之唯恐不及。
柳絮儿边哭边唱,说是母子二人,孤苦无依,儿得急病,远来京城求医问药,却不料想,盘缠用尽,儿死客栈,落得个人财两空。哀告各位父老,奴家欲卖身葬子,恳请各位父老乡亲,行善积德,搭救奴家这个孤苦女子。
此时,正是十一月末十二月初,二九三九天气,北方天寒地冻的。徐驰躺在门板上,没有被褥去寒,只有白布裹身,只冻得瑟瑟发抖。徐驰浑身筛糠,偏偏又在装死,不敢动弹,心想,你哭倒是哭得逼真,老子说不定真得冻死了。
好在柳絮儿足够机灵,整个身子趴在徐驰身上,一则借些热气给他,一则是感觉徐驰筛糠的时候,索性将徐驰使劲摇晃,装作哭天抢地的样子,借此掩盖过去。
柳絮儿的出色表演,外加过人的姿色,又有卖身葬子的噱头,几个因素叠加,产生了出其不意的效果,吸引了足够多的看客。
众看客一边唏嘘,一边不免暗地里对柳絮儿评头品足。大凡男人都有些色心,只是有些的经济实力不够,或者惧怕家里的黄脸婆,虽满脑子的龌蹉心思,却不敢真的有所行动。
人群中有个四十开外的肥硕男子,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蹲下身子来,近距离对柳絮儿细细打量了一番,不觉精虫上涌,**大开。肥硕男子显然对柳絮儿的姿色太满意了,简直是天赐的仙女。
肥硕男子收起猪哥相,装得悲天悯人的样子,对柳絮儿道:“这位小娘子,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要节哀顺变,早早将令公子安葬了,入土为安方好——敢问小娘子今年贵庚?”
肥硕男子起初还说了两句人话,最后却忍不住问起人家的“贵庚”来。这也难怪他,本是人家死了儿子,与他何干?他关心的只是柳絮儿的美色。
柳絮儿嚎啕了半天,早已嗓子冒烟,如今终于来了生意,心里一喜,哭道:“这位大爷,奴家今年三十三,还干得动事儿。大爷若是帮奴家把我这苦命的儿子安葬好了,奴家愿意为奴为婢,伺候大爷您一辈子……呜呜呜呜……”
柳絮儿本是二十八岁,但总不可能九岁十岁就结婚生子罢,是以多加了五岁,倒还说的过去。
肥硕男子更是心情大好,三十多岁,正是干得动事儿的时节,焉有不喜的道理?便道:“娘子莫哭,我自去安排人手,选一口上好的棺木,将令公子风风光光的下葬了,让他好生安歇,早些投胎,岂不是好?”
柳絮儿哭泣道:“大爷好心,奴家感激不尽,我儿泉下有知,亦会感佩大爷您的大恩大德,将您铭记于心的。”
白布下的徐驰差点笑岔了气,让一个死人“铭记于心”可不是什么好事,亏她说得出口。
好在肥硕男子让猪油蒙了心,心眼儿全都让柳絮儿的姿色给吸引住了,哪还听得出吉利不吉利?那男子忙不迭地道:“大爷我这就去买棺木请轿夫,娘子莫答应了别家,我稍后就转回来的。”
柳絮儿哭道:“大爷只管快些去,奴家就死了一个儿子,如何还能答应别的人家?”
旁边的人一齐哄笑起来,有人打趣道:“沈老财还不快去,等得久了,说不定人家就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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