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老鼠就在里面叫呢,再灌!再灌!我就不信了,这洞灌不满。”原来他们在灌老鼠洞淹老鼠来捉老鼠。“昌传!昌传!”朱胡氏叫。昌传听见有人叫他,站起身。“婶子,你怎么来了。”边说边离开那个老鼠洞向朱胡氏走来。待他走近了,朱胡氏小声说:“昌传,你能给我些油饼吗?”
“油饼都给这些家伙吃了,他们还偷吃油坊的油呢。婶子,你?”朱胡氏走进一步靠近昌传说:“昌谓没来。我没的吃了。”
“噢。”昌传直呆呆看了他婶子两分钟后,好像才醒悟过来似的,说:“婶子,你跟我来。”他把朱胡氏带到私塾先生的房前,没人读书了,私塾先生已经回老家了。这屋原是小库房,现在又做了库房。昌传拿起身上挂的钥匙打开大铁锁,拉开半扇门迅速走进去,朱胡氏也快速跟进去。屋里很暗。站屋里定了会。听见老鼠吱吱叫的声音。一会眼睛适应了,定睛一看,屋中间有个竹笼,笼里有只乱窜的老鼠。笼上还放着一捆野草。昌传说:“婶子,我藏了两袋菜籽在这里。”说完,他扯下两张墙上私塾先生写的字幅。从床下拖出一个口袋。从口袋里捧出两捧菜籽放在写着字的纸上。然后包成两个纸包。递给朱胡氏说:“婶子,你揣好。回家浸水里,发了芽吃。”朱胡氏把纸包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昌传拿起笼上的那捆野草说:“这是我昨天去野地里寻的禾里长(牵牛花藤),不苦呢,人都在吃呢,也给你吧。还有只老鼠,昨夜捉的,老鼠肉味道不错呢。亏的油坊里老鼠多呢,这害物成了救命粮呢。”他边说边从笼旁拿了刀子,一下子老鼠的头就落地了。他用双手捏住还在蹬腿的老鼠,不知他怎么一划拉,老鼠的皮给剥下来了。双手血淋淋的又从墙上扯下一张写了字的纸,把血淋淋的老鼠包上。递给朱胡氏:“你不要想它是老鼠,只当它是小鸡崽。你就敢吃了。”朱胡氏手抖了两下。恶心想吐。饥饿压倒了恶心。她一手拿着纤细疲软的牵牛花藤,一手拿着血淋淋的老鼠包往回走。
牵牛花藤她掐成小断,撒了点盐拌了拌,生吃了。老鼠肉她犹豫着,最后也被饥饿的手拉进了肠胃。菜籽浸水里发了嫩嫩的芽,她用热水烫了一下,抓了几根,卷进了嘴里,美味的很。她控制着疯狂的食欲,每次只吃一小把。几天后,昌传又送来一把野藕梗和一把野菱茉。这是他仗着水性好划水去芦苇荡里寻来的。家里虽然有船,但村子里人多手杂怕被人偷走,都架在仓房里收起来了。野藕梗和菱茉也是撒点盐拌拌,既当菜又当饭地吃了。
村子里避难的人疯了一般四处寻找吃食。人人头上都笼罩着恐慌的阴云。连蚂蚁也被捉着吃了。死水塘里的浮萍也捞来吃了。能捉到只癞蛤蟆那是打了牙祭了。主人家紧闭大门,任谁敲也不开门。村子里能见到的活物就是人跟苍蝇了。“能吃蚂蚁千千万,不能吃苍蝇翅膀尖。”这个俗语让忙碌的蚂蚁遭了灭顶之灾,逐臭的苍蝇却可以有恃无恐继续它们的飞舞。在这个动乱饥饿的年代,几乎所有的生物都在劫难逃,只有这令人十分讨厌的苍蝇却依旧逍遥出入各个门庭与饥民同榻。甚至在垂死的人身上播下它们的种,繁衍着它们旺盛的后代。真是好种命不长,坏种延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