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现在叫他洪老头,洪老头什么都忘了,可喝茶的习惯保持着。开水瓶都放在他房里。早上一起来他就要喝茶。家里没有茶叶,是泰晴撸了柳树叶子,焙了焙权作茶叶。洪老头整天独自喝着茶,嘴里嘀嘀咕咕。他见来人了,傻笑着,把他喝得紫砂壶里的茶水倒在六个小杯子里,端给来客。待客的习惯礼仪根植在他的血液里吧,成了定势。不知这算不算“四旧”之一的“旧习惯”?车贵金曾说洪老头喝茶的习惯是“旧习惯”要破除。可洪老头听不懂他的话。谁也没有法子破除洪老头喝茶的习惯。
队员们不客气,抓起杯子喝起来。喝完茶,徐和平说:“这个地方好。以后我们议事就来这里。洪老头傻了,不会泄露我们的机密。”小喽啰们纷纷点头。他们觉得在这还有一好——没人干预他们。徐和平说:“我看到有战斗队弄了队旗,我们也弄一个吧。我们举着队旗造反多有气魄。你们说好不好?”
“好!”
“可到哪搞红绸子呢?”
“红绸我负责。”徐和平说。“谁来做旗子呢?还要标上我们的队号。谁字写得好呢?”队员们都你望我,我望你。感觉队里没有这样的人。过了会晓媚站到凳子上说:“我有办法。我舅字写得好。我请他写字。我家奶奶(外婆)针线活好,你把红绸拿来,我叫我家奶奶做旗子。”
“好,这事就这么定了。”
徐和平找他姑妈徐红霞借钱,借布票,说要买红绸子做队旗。徐红霞知道所谓的“借”就是“拿”,有去无还。她不以为然地说:“凭什么你一个人掏腰包呢?你能什么能!”有职无权的李走正闲得慌。他对徐和平闹革命的劲头很是赞赏,说:“他是队长嘛。队长就应该这样。”李走亲自给买了红绸,还给买了两张蜡光纸。徐和平太高兴了!他拿了红绸、蜡光纸找到车贵金和晓媚。三个人兴高采烈地来到我家,请我给他们剪字,请晓媚的外婆给他们做旗子。我没剪过字。不敢轻易动剪。我先用毛笔在报纸上写字。写好后剪下所写的字。然后把字按在蜡光纸上,沿着字的边沿剪下,可我笨手笨脚,剪不了两下,报纸写的字就移动错位了。多么宝贵的蜡光纸啊,可不能浪费了。我的手心出汗了。晓媚试着去剪,也是一样。母亲见了,说:“我来剪吧。”她剪好了字,做好了旗子。我用面粉冲了浆糊,把“丛中笑战斗队”六个大字小心翼翼粘贴在旗子上。母亲给了一根晾衣的竹竿给他们做旗杆。“我们有战旗了!”三个战斗队的队员,你抢我夺,你追我赶着,挥舞着他们崭新的战旗鹿奔而去,一路撒下晓媚银铃般的笑声。“疯丫头!”母亲怜爱地望着三个欢跳的背影,“小家伙弄旗子搞什么把戏呕?”她笑着摇了摇头,
母亲以为小孩子们是闹着玩,她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玩具给孩子们。她不知她做了一面战旗。她小看他们了,现如今他们可是响当当的小闯将啊。母亲再也不会想到她会死在她亲手做的旗子下吧,做梦也不会想到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会置她于死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