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祢心的声音,祢辛拿着白布的手指顿了一下,本就苍白的骨节因为下意识地收紧而泛起毫无血色的死白。
【祢辛,为什么不说话?】祢心阴冷的声音在地下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身形高大的男人垂下眼眸,漆黑的瞳仁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保持了沉默。
而祢心像是已经明白了什么,他罕见地没有像往常一样歇斯底里,却比往常更加让人不安。
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是极度的愤怒和怨恨。
祢辛看着手中蒙着白布的画像,能感觉到妹妹心头的怨恨像汹涌的洪水不断冲刷着两人共用的心脏,汇聚成刺骨冰冷的毒针,仿佛能刺穿人的灵魂。
【你最好不要再有那些不该有的心思,祢辛。】祢心的声音低沉而憎恶,说完,他不再出声,仿佛就此揭过此事。
但祢辛知道,祢心只是将恨意藏到心底,等待最佳的时机施以报复。
事实也确实如此。
之后的几天里,祢心再没有跟祢辛说过一句话。
只是每当夜晚到来,祢辛陷入睡眠失去意识时,祢心就会出来将房间搅得一团乱。
那幅蒙着白布的画像也不知所踪了,不知被祢心藏去了哪里。
祢辛只知道祢心应该并没有把画毁掉,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对酒疏有多喜爱,哪怕只是一幅源自他人之手的画作,他也不舍得销毁。
但除此之外的任何东西,祢心都会将其毁坏得面目全非。
而面对这一切,祢辛一直保持着逆来顺受的姿态。
他没有任何反抗,每天醒来都平静地收拾着自己的房间,无论是被砸烂的画板还是撕碎的床单,祢辛都一一收拾整齐。
而祢心却愈发变本加厉,每一天,房间都会变得比前一天更加糟糕。
直到一天清晨,祢辛从睡梦中醒来,看到自己床头的墙壁上用猩红的颜料涂抹着一行行辱骂的字句。
“下地狱去吧!”
“怎么还不去死去死去死!!!”
“永远不会有人爱你!”
“移情别恋的恶心鬼!”
“恶心恶心恶心!”
祢辛低下头,看到墙壁上未干涸的颜料滴落在床铺上,晕出殷红如血的颜色。
他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有苍白的手背处紧绷着,显露出青色血管,修长的指节处还残留着染料的痕迹。
祢辛起身,看着满地狼藉的房间,突然觉得耳边又响起了若隐若现的嘈杂声,太阳穴处剧烈跳动着的痛楚头一次让他觉得有些无法忍受。
仿佛整个大脑都要裂开一般,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变形。
或许该吃药了。
祢辛皱紧了眉头,拿出抽屉里的药盒,微微发颤的手指似乎预示着他此时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一颗颗药片在颤抖中掉落掌心。
记理智濒临崩溃的祢辛将一把药片全都咽了进去,然后在耳边刺耳的耳鸣声中,世界恢复了平静。
他茫然的目光恢复了焦距,手掌也不再颤抖,只有太阳穴依然在跳动着对常人来说不堪忍受的疼痛。
祢辛没有在意这些对自己来说微不足道的痛苦,他只是看着被吃空的药盒,意识到自己好像吃得太多了。
这些药是用来平复精神的,一两片就足以让祢心失去意识。
而现在,他吃空了整整一盒。
祢辛翻看着手中的药盒,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向不远处祢心的那一半区域看去。
在那张摆满了酒疏照片的桌子里,正放着一张游乐园的入场券。
是酒疏昨天才送来的,与祢心约定好今天一起去游乐园。
时间就在中午十点钟,而现在已经是七点钟了。
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
祢辛走到桌子旁边,拉开另一侧的抽屉,果然看到了那张被小心放好的入场券。
入场券没有时间限制,但是酒疏早在昨天就已经说好,十点钟要来接祢心一起去玩。
“……”祢辛不知为何有些紧张起来,他再次拿起自己的药盒,看到上面的药效时间是五个小时每片。
虽然知道药效不会因为药物剂量的增加而无限增加,但是祢辛记得自己上次多吃了几片之后,祢心的声音便消失了一整天。
也许是因为祢辛很少吃这种控制病情的药物,没有产生抗药性,导致每次吃药的效果都很好,比说明书上的最佳效果还要好。
祢辛沉默着收起了药盒,再次看向抽屉里的入场券。
印刷精美的游乐园入场券摆放在抽屉正中间,正面还画着一个甜美微笑的卡通小人,彩色背景中显出几分童趣。
昏暗的地下室内,在满墙壁血字的阴森气氛中,祢辛与那个卡通小人对视,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黑色短发遮掩着毫无血色的苍白脸庞,消减了深深疤痕带来的恐怖感,身形高大的男人脸上明明没有多余的表情,却仿佛能从僵硬的肢体动作里看出些许无措。
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迷茫。
在死一般的沉寂中,最终,苍白瘦削的指尖触及抽屉里的入场券,犹豫了片刻,还是拿走了入场券。
上午十点钟,酒疏准时到达了剧院后门。
之前一直走正门的,可似乎有些太显眼了,现在酒疏已经习惯在后门等待。
今天是他开车,方便去游乐园玩一整天后可以随时回来。
这座游乐园是酒疏挑选过的,是大都会久负盛名的游乐园,离中心城区有些远。
说是游乐园,其实更像一座主题公园,占地面积极广,即使开车环游也需要半个小时才能勉强绕一圈。
其中各种娱乐设施和商场餐店倒是很适合情侣一起结伴玩耍。
停下车子,酒疏看向剧院后门的方向,果然看到了“祢心”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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