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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父眨了眨眼,收起书籍,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依然如往日一样干净整洁。
但总觉得眼前像是有一层纱布遮挡着,让人看不分明。
神父似乎有些疲惫了,他坐在床边,揉了揉抽痛的眉心,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神父面容白皙,表情平静。
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如果有阴阳眼的人看去,便能看到镜子里神父的肩头正搭着一只细腻如女人的手掌。
另一只手掌正遮盖着他的眼睛,让他看不清眼前的真实,精神也随之萎靡。
这就是这个世界曾颇为流行的怪谈,鬼遮眼。
厉鬼在害死某个人类之前会先用手掌遮盖那人的双眼,令其寝食难安,精神不振,还能让其看不见房间里偷偷闯入的其他东西。
此时的镜子里,肤色惨白的厉鬼正吐着长长的蛇信,靠近神父左右。
另外的两只手臂似乎准备掐住神父的脖子。
人类的脖子总是格外脆弱,哪怕只是被鬼魂轻轻掐住,也会生出两道青紫痕迹,难以呼吸。
有些体弱的人,就此死掉也并非不可能。
神父似乎并未察觉身边的一切,他只是疲倦地垂眸,仰躺到了床上闭目小憩。
“……”
他身后的厉鬼见状歪了歪头,没有掐住神父的脖子,只是靠近,仔细观察着神父的面容。
神父以前就是这个样子吗?
厉鬼不记得了。
它的记忆力一向很好,能记清害死它的每一个人类的面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但是此时它竟有些想不起来过去神父的面容了。
依稀记得是张同样俊美的面容。
但是好像并没有现在这么动人。
有种雌雄莫辨的极致的美感。
这个神父似乎还中了情蛊。
会对另一个自己言听计从。
厉鬼摸了摸皮肤下涌动着的蛊虫,缓缓靠近床上躺着的人类。
厉鬼的手臂比之常人多上不少,哪怕有一双手臂遮盖着眼睛,另外的手臂也能试探性地触碰神父的身体。
鬼魂的触碰按理说是无声无息的,神父却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冷得蜷缩了起来。
真是个娇气无用的人类。
厉鬼淡淡地哼了一声收回了手。
连同遮盖神父的双手也收了回来。
反正有情蛊,他其实没必要像对待其他人类一样遮盖神父双眼。
不得不说,情蛊这东西还是很有趣的。
可以命令人类做一些往日根本不会做的事情。
厉鬼想了想,开口问道:【你命令神父做了什么?】
蛊银没有回答。
他一个劲儿地冲击着厉鬼的掌控,却迟迟无法摆脱。
他不能忍受一个不知何处来的孤魂野鬼接近神父。
哪怕是用着他自己的身体。
现在的他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早该知道那不祥的预感没有好事,他不该去小学附近的。
【什么都没有吗?嗬嗬嗬——】
厉鬼似乎从蛊银的记忆里看到了答案,它不屑地轻嗤,再次确认另一个自己是个蠢货。
居然现在还在纠结友情与爱情,不断否认着自己的感情,纯情到近乎可笑。
【你不是想要当个正常人类吗?那就不该跟神父搅合在一起啊,我来帮你一把吧。】
【你想做什么!】蛊银心生不妙,顾不得继续挣扎,语气有些惊惶。
【没什么,玩个游戏而已。】
“酒疏,别睡了,坐起来。”
厉鬼出声叫醒了床上的神父。
神父疲惫地睁开眼,看向厉鬼时,眼底依然温柔如水。
“你来了,感觉好久没见你了,我好想你。”
还没等厉鬼下命令,神父就如同一团柔软的棉花般搂住了厉鬼的脖子。
厉鬼本就靠的很近,现在完全将神父抱了个满怀。
鼻间全是神父身上的玫瑰香气,清新自然。
厉鬼一怔,到嘴边的命令都停住了。
这个拥抱是它从未体会过的温暖柔软。
竟让厉鬼有种迷恋的错觉。
愣住片刻后,厉鬼回过神来,皱着眉头将神父推开。
他讨厌人类靠自己太近。
自从被分尸之后便是如此。
每次靠近人类都会让它想要杀人,杀掉所有还活着的生命。
它不能忍受自己惨死,而其他人类还能幸福生活着的现实。
而暂时,至少暂时,它还不想神父死得太早,所以最好离它远一点。
“真是浪荡,离我远一点!”
厉鬼的肤色惨白,稍微皱眉便像是厌恶至极的表情。
哪怕他心中真正的情绪并非如此。
“……我、抱歉。”
神父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睁大,似乎有些讶然,片刻后才恢复平静,坐起身。
轻敛着的眉眼依然柔和,眼神中却似乎有些受伤的意味。
【你!你快安慰他!】
蛊银心都快碎了。
连以往的纠结都抛却脑后,只想要安抚神父,让神父不要误会他。
他没有嫌弃神父的意思。
厉鬼闻言,收回了不知为何准备安抚神父的手,眉头皱的更紧了。
【嗬!你心疼你的敌人?】
厉鬼语气讽刺,它已经懒得跟这个愚蠢的自己说话了。
它更想看到蛊银精神崩溃。
嗬嗬嗬——它已经有了一个绝妙的计划了。
“酒疏喜欢我吗?”
厉鬼有些兴奋地执行着自己的计划,捧着面前神父的脸庞,磁性的声音仿佛含着蛊惑。
“当然,我很喜欢你,很喜欢蛊银。”
神父的眼神里满是柔软的爱意。
即使是如厉鬼这般理智全无,满脑子都是杀人的可怖怪物也难免晃了下神,竟有些迟疑起来。
不过想要占据这具身体的贪婪还是战胜了这片刻的恍惚,它声音压低,压抑着兴奋和愉悦。
“那你会听我的任何命令的,对吧?”
“是的。”神父细白的手掌抚上脸颊旁的厉鬼手掌,看着厉鬼的眼神中满是依赖。
“那就永远不要喜欢我,喜欢别人吧。”
【你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
【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厉鬼的话音未落,蛊银的声音便已经怨恨到近乎滴血了。
【把身体还给我!!还给我!】
没人比他更清楚情蛊的威力了,如果真的下了命令,神父就真的不会喜欢他了。
蛊银不能接受永远也得不到神父喜欢的事实。
厉鬼听着蛊银的凄厉声音,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知道,这样陷入癫狂的蛊银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本来就在它厉鬼灵体的影响下理智削弱,现在不断被刺激,只需要短短几天,蛊银便会彻底被它吞噬掉。
到那时候,这具身体就会是它的了。
所有的一切都会是它的。
“……好。”
神父的回答显得低落,他深深地看了厉鬼一眼,松开了与厉鬼交叠在一起的手掌。
仿佛代表着此时两人间破裂的关系。
看着神父收回去的手掌,厉鬼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不过这不要紧,情蛊是可以被解开的,所以刚才那些所谓的命令也是可以解开的。
一切不过是为了将另一个自己逼迫到崩溃而已。
其实并不要紧。
厉鬼松开手,看着神父重新躺回床上休息,又看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不过是一个神父而已,不值得他太过关注。
但是,毕竟是获取身体的重要筹码,厉鬼还是没有离开,就这么躺到旁边,与神父说着话。
“你怕痛吗?”
以后可能会剥下神父的皮,神父会很痛吗?
“还好。”
神父回答道。
原本他早已习惯了疼痛,剥皮抽筋也只是等闲。
只是在近几个世界被宠的有点重新怕痛了。
酒疏看了眼旁边的惩戒对象,重新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了。
厉鬼原本还想再聊一会儿,在看到酒疏睡去后便没了声音。
它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个神父,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如果没有它的话,另一个自己的人生应该会很幸福吧。
被种下情蛊的神父应该会很偏爱蛊银,那样的话,蛊银不就有人爱了吗?
跟它完全不一样。
它从来都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喜爱。
就连唯一的朋友也是害死它的罪魁祸首。
这样比较起来,它就太过可悲了。
所以厉鬼很想要另一个自己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它才不想看着另一个自己幸福的模样。
这具身体应该是自己的才对。
所有幸福的未来也应该是自己的。
另一个自己只有在痛苦中死去才能让它过去的痛苦得到报偿。
这是比报复那些仇人还要重要的事情。
厉鬼承认自己有些自私,但是它才不在乎。
自从死了后,它的灵魂里就只剩下怨恨了。
理智和感情对于厉鬼来说是愚蠢而又不必要的东西。
它不是蛊银那样满脑子情情爱爱的蠢货。
嗬嗬嗬——
厉鬼期待着另一个自己崩溃的那一天。
它仅仅只是想象便感到发自内心的愉悦。
可不知为何,愉悦之余,厉鬼心头却依然有些不安。
这对厉鬼来说很不正常。
它早已习惯了心脏里每日都是不甘与怨毒,都是想要杀光所有活人的怨恨情绪,因此对于这种称得上软弱的情绪很是厌烦。
它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绪。
便只能离开神父的房间,继续到镇子里游荡。
这座小镇的每一个人类都是它的复仇目标。
每一个都不会放过。
包括神父。
所以它所做的一切没什么不对的。
都是因果循环而已,不该感到不安。
在厉鬼走后,酒疏才睁开了眼睛。
他想起刚才厉鬼给他下的命令,不禁眉梢微挑,神情微妙。
看着窗外的雾气,酒疏仿佛能看到雾气中那道可怖的鬼影。
这座小镇正在变成厉鬼的鬼蜮。
等到雾气彻底笼罩整座小镇,所有人类都将被困在这里,永远也无法逃离。
酒疏翻看着系统面板上的剧情,对这个失去理智的惩戒对象感到无可奈何。
他必须想个办法阻止这座小镇血流成河。
按照惩戒对象现在的进度,如果真的杀光了镇子里所有的人,那他的理智就彻底回不来了。
好不容易现在还有蛊银的理智在支撑,如果等到蛊银也彻底崩溃,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酒疏思考着解决办法,确实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之前不好的预感居然成真了。
而厉鬼还下了一个让他很意外的命令。
对酒疏来说倒是无所谓,毕竟他一向不急于求成,很有耐心等待最后结果。
但总觉得这个命令会导致惩戒对象出问题。
酒疏有些困扰地敛去了眉眼中的情绪。
教堂里暂时是安全的。
闺蜜爱兰躲在教堂里,看着教堂外愈发浓郁的雾气,不安地握紧了手中的手机。
【能帮我要到神父的联系方式吗?】
【没别的意思,就想跟神联系感情而已】
【怎么还不去见神父啊主播你不行啊!】
【好烦,你快点去见神父啊,这群信徒早看腻了。】
【我想看神父,你带我去看看啊!】
闺蜜简直快被这群人给烦死了。
她也想看到神父啊,现在被厉鬼缠身的她只要看到神父就会感到安心,但是现在问题是根本见不到神父。
神父哪能是她想见就能见的。
爱兰正想着,只听到周围原本还在认真祷告的信徒们突然都停下了声音,露出了狂热的表情。
她立刻抬起头,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将镜头对准了台上。
果然是神父。
神父本来说是去休息的,可是应该还是担心信徒们,所以特意来关心信徒。
爱兰脑补着神父的伟大,被自己的想象感动得涕泗横流。
直播间里的牢骚话也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观众们的溢美之词,全都在夸赞神父的美貌。
【这确实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神父了,应该去大城市待着啊,在这里待着多浪费啊。】
【能告诉我这里的具体地址吗?我想要来看看神父。】
爱兰没空去看直播间了,她只想要告诉神父一定要小心。
她能感觉到那厉鬼的气息越来越强大了。
这么可怕的厉鬼到时候万一连教堂都撑不住了,她可就彻底完蛋了。
闺蜜感觉自己担忧的表情似乎被神父看到了。
神父朝她露出笑容安抚。
闺蜜情不自禁地回报着笑容,下一刻就感觉自己浑身一凉,像是被什么盯上了似的。
可左右看看,根本没有人在盯着自己。
应该又是那厉鬼。
爱兰脸色一白,再也笑不出来了。
这厉鬼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要闯入教堂了,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她担惊受怕着,索性对着直播间里的观众们祈求他们一定要在直播意外中断的时候报警,虽然警察可能来不了这么偏僻的地方,但至少给她的家人留个信息。
【主播你别演了,哪有鬼啊,从头到尾鬼影子都没有见到。】
【别耽误我们看神父好吗,把镜头挪回去。】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丝毫不关心爱兰的死活,她委屈得红了眼,看向神父的目光愈发依赖了。
现在也只有神父可以信赖了。
这样想着,爱兰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神父在台上的影子上。
竟然有一瞬间看到了神父身上缠绕着一道诡异的鬼影,很多条手臂搭在神父身上,有的如女子一样细腻纤细,有的则如男人一样肌肉线条分明。
唯一的共同点便是全都缠绕在神父的影子上,不肯放松分毫。
就像是某个不知名的怪物在贪婪地禁锢着自己的所有物。
是错觉吧。
爱兰麻木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认定是自己太过恐惧产生了幻觉。
毕竟至少现在,她身上的阴冷感觉还没回来,那就说明厉鬼是进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