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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正风也毫无异样,似乎根本没有多在意见愁一眼,便已经消失了踪迹。
仿佛……
他从来没有在还鞘顶上,对她拔剑。
见愁觉得奇妙,只觉得这一位曲师弟,真不愧是曾能震住整个崖山门下的人。
就这一份隐藏情绪的功力,自己是拍拍马不及。
眼见着众人都离开了,见愁也就直接脚下一踏,里外镜随她心意飞出,琉璃金光仿佛又纯粹了几分。
此刻,万籁俱寂。
高高的崖山绝壁,在月影之下,被洒上一层银辉。
半壁黑暗之中,一道琉璃金光从山壁高处投落,如同一道半弯的金虹,降落在了归鹤井旁。
仙鹤们早已经睡去,大白鹅也靠在水边上打盹。
见愁轻轻朝前面走了两步,抬手一挥,便有一道灵光洒出,归鹤井水面上,立时浮现出稀疏的一片银光。
其中一道银光周围闪烁着一道又一道的蓝色电弧,看上去格外与众不同。
真的是雷信……
见愁伸出自己的手指去,那一道雷信银光便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直接朝着水面上一跳,瞬时便朝着见愁掌心飞来。
噼噼啪啪……
电弧乱溅。
见愁只觉手指之间隐约有一种麻痹的感觉。
不过电弧在经过她手上血肉不久之后,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一半是因为这雷信上的电弧本来力量就不强,另一半却是因为见愁金铁之体方成,如此微小的电弧,自然不在话下。
她手指一用力,霎时间便见眼前爆开一团电光,噼啪作响之声顿时变大!
无数电弧弹射开来,炸得见愁眼前有些发晕。
然而,仅仅是片刻,这些乱窜的电弧,便已经连成了一行又一行的古拙字体。
第一眼看见这些字的时候,见愁有一种迷茫之感。
不管是在人间孤岛大夏,还是在十九洲,她也学过不少的文字了,却不记得有任何一种文字长这个模样。
可偏偏……
明明不认识它们的她,在看见这些文字的一瞬间,便已经领悟了它们的意思。
只有短短的一句。
“西海大梦,匆匆一别,未问安好。今行至西海道中,天晴无雨,鲲问曰:无友乎?遂念及故友,问故友安。”
西海,大梦礁……
鲲?
见愁望着这一封雷信,真有一种如坠五里云雾中的感觉。
脑子里陡然灵光一闪,她皱了眉。
这是那只蜉蝣?
脑海之中浮现出的,是扶道山人的那一句话——
至妖至邪。
蜉蝣朝生暮死……
这样一只小小的东西,若逆道而为,与天作对,想得长生,竟也成了至妖至邪之物?
见愁并不确定。
这一位“蜉蝣君朝生”,竟然把自己称为“故友”,于见愁而言,亦是奇妙至极。
见愁正自思索间,空气之中,忽然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刺响!
眉头一皱,她下意识直接一指弹出,一道灵气随时激射而出,将她眼前的这一封雷信打散,电弧乱窜。
另一只手,则直接朝后抬起!
咻!
那东西破风而来,霎时间撞到了她掌心之中!
见愁用力将之握住,只觉入手冰冷。
在一片混乱的电弧中间,见愁回头看去,先前离开了的曲正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见愁身后不远处,正款步而来。
“反应还不错。”
见愁皱了眉,轻轻摊开手。
“哗啦……”
一把被她一掌捏得扭曲变形的小匕首,从她掌心之中坠落在地,竟然已经变成了一团废铜烂铁。
“曲……大师兄。”
私底下,她得叫曲正风为大师兄。
见愁输了之前的那一场。
她承认自己的确没有资格成为如今崖山大师姐,所以这一声倒也叫得服气。
曲正风看了她脚边上的废铜烂铁一眼,道:“比我强。”
见愁微微诧异。
曲正风也不解释,只道:“天一亮,便会有许多人出现在崖山索道对面,明日就要去主持新弟子招收之事,感觉如何?”
见愁一笑:“大师兄不会找我谈心来了吧?”
“……”
曲正风沉默了半晌,看了她身周电弧一眼,道:“只是路过,正好身上带了一把小匕首,所以试试小师妹的金铁之体,到了何种程度。”
随手一捏,便能让凡铁化作一堆废铁。
这本事,若继续修炼下去,未必不能一腿将自己撞个半废。
曲正风唇角勾起的弧度,微微高了一分。
见愁也看了自己身边快要消散的电弧一眼,眼帘一垂,解释道:“是无妄斋送来的雷信……”
无妄斋?
曲正风眉梢微微一挑,忽然抬头看去。
深沉的夜幕之下,一道柔和的细风忽然吹了过来,将归鹤井的水面吹皱,一道银光徐徐降落在了水面上,气息温婉,并不似雷信那般暴戾。
见愁忽然怔了一下。
这一道风信的气息……
太熟悉了。
每一道风信都可以指定收信阅读之人,这与阅读玉简乃是一个原理,在信到的时候,轻轻一感知,就能知道这一封信的来源和去处。
而这是……
无妄斋。
见愁站在原地,只觉浑身僵硬,说不出话来。
站在她旁边的曲正风,自然也能一眼辨别出这一封风信的来处:“唔……无妄斋的小晚师妹一定是最近养好了伤,否则也不会一封雷信一封风信地发给你了……”
一种想笑的感觉,浮了起来。
曲正风摇了摇头,原本看见愁一个人站在归鹤井边,的确想要走上来说上两句话,如今么……
他转过身,便要离去。
见愁自然也知道,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无妄斋再怎么给她送信,也不该一封雷信一封风信。刚才自己说出来的谎言,几乎是瞬间就被这巧合给拆穿了。
只是……
曲正风竟然直接就走了?
见愁很奇怪,她随之转过身来,迟疑片刻,还是问了出来:“大师兄,你不问那一封雷信的来处吗?”
脚步一顿,曲正风没回头:“你的信,与我有什么相干?”
见愁自然知道自己方才被曲正风一匕首偷袭的时候,是什么举动……
曲正风修为比自己高得多,不应该没看到。
她深吸了一口气:“是我的信,可大师兄不怕这一封信来自妖邪吗?”
“妖邪?”
听见这两个字,曲正风终于回头看了见愁一眼。
那目光,奇异至极,仿佛是在奇怪,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小师妹以为,什么又是妖邪呢?”
至妖至邪,乘鲲蜉蝣。
见愁还记得自己问扶道山人的话……
她几乎就想要脱口而出,可要出口的时候,却不知为何止住了。
眼见着见愁答不上来,曲正风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好笑和荒谬之事,竟然大笑了起来。
他也不解释自己为何而笑,只摇头离去。
笑声犹在,他身影却已经消失不见。
见愁不解其意,眉头紧皱。
方才的电弧,已经彻底在她身边消失了个干净,再也看不见任何的痕迹。
蜉蝣朝生的一封来信,就像他当初忽然消失在自己面前一样,像是一个梦。
抬眼望去,归鹤井水面上,只有那一枚来自无妄斋的风信。
无妄斋,会是小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