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白他报上自己的名字,不过就是猜度到胤禛对她的心思。既然在此帮了她一把,就要让她知道他的名字。做好事不留名,才真是愚蠢。若她是个感恩的人,一定会记得苏培盛帮过自己,若她不是,那对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这个苏培盛,难怪会成为胤禛身边最得力的内官。从今儿这事上就看的出来他心思谨慎细腻又有分寸。不直接说他是胤禛派来的人,上车时将腰悄悄露给她看,让她明白他的身份,自然会放心跟着他走。下车时,等到曹颐走远才自报姓名,谨慎又有分寸,确实是个可用的人才。
她谦虚的笑笑,低声回:“公公客气。”说完正瞅见曹颐在门内往这边看来,面带疑惑,不知道是不是疑惑她为什么还不进府去。她忙丢下苏培盛赶上曹颐。
曹颐客气的谢过她之后便带着小洛回了闺楼,映月望着小洛跟在曹颐身边按耐不住兴奋的样子,心想过不了几日,小洛便会从三等丫鬟升为一等丫鬟了吧,还会是曹家嫡长女的贴身丫鬟。甚至以后,会成为曹颙的通房丫头也说不定。对小洛来说,这就算成功了吧。
映月独自回了怡然堂。十三福晋兆佳氏明珠正伏身在炕桌上描花样子,描的是鸳鸯和双蝶。
十三福晋听见她进来,抬头冲她温柔一笑:“额娘到去游园子去了。你且坐吧。”映月请了安,不敢坐,十三福晋起身把她拉到木炕上,把方才绘好的花样子给她看,“你看我画的还好吗?”
映月点点头,笑答:“福晋画的自然好。”新婚之人,尚沉浸在甜蜜之中,画的都是些双宿双栖之物。
“我听荣姑姑说,你花样子画的极好,给我也画几张吧?”十三福晋一向温柔谦虚,连向她一个下人要花样子,都带着几分客气。
她忙摇摇头:“福晋过奖了,不过是娘娘不嫌弃我画技粗俗而已。福晋不嫌弃奴婢手拙,奴婢就为福晋画几张。”
听她如此说,十三福晋忙递过手中紫竹羊毫笔。映月铺开纸,稍一思量,便笔如流水滚动。两株青翠梧桐相依相偎,跃然纸上。
十三福晋拿起纸,仔细端详道:“这是梧桐?”
映月点点头,笑说:“奴婢听说梧桐能引来凤凰栖息,是祥瑞。”她心里却在说:其实,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只希望,四年之后,胤祥被幽禁时,你能如梧树傍桐树,不离不弃。
“‘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凤栖梧,凤栖梧,凤凰栖在梧桐上。确实是吉祥之树。”她似乎很满意,呆呆地望着画纸发笑。
佟贵妃回来后,见她们俩有说有笑地在画花样,一时兴起,便问了她几句庙会上的见闻,映月笑着答了几句,便有些困倦。佟贵妃考虑到她中毒刚好,便让她下去休息了。却在她临出门之前,告诉她,乾清宫还缺一个针线上的人,康熙身边的大总管梁九功有意让她去当差。
梁九功有意让她去?梁九功还不是猜度康熙的心思和佟贵妃的心思。她那日刻意打扮的像良妃,康熙对她的兴趣,梁九功看在眼里,佟贵妃将她推到康熙面前的刻意,梁九功看在眼里。如此,梁九功若还不行动,那她真就该怀疑梁九功是怎么爬到现在的位子了。
三月十一,康熙一行离开江宁,继续朝南往苏州而行。
秦淮河上的夜,迷离香暗,仿佛如同在梦中,在氤氲的水汽和微漪里,听着那间歇的桨声和远处传来的莺莺之曲,靡靡之音。
映月倚在船栏上想象着这里曾经发生爱情故事,《桃花扇》中的李香君,一代名妓陈圆圆,还有闻名遐迩的秦淮八艳。爱情可以惊艳,却从不能长久,如同投影在水面的月光,黯淡的水光中,偶有一闪而过的波光,像倾洒下的六朝金粉,带着绮丽与哀愁。
舱前的顶下,悬着灯笼,灯笼下垂挂的流苏,随风摆荡。船儿晃晃悠悠,如同婴儿的摇篮,一片暗色之中,令人觉得静谧安稳。
她望着远处的御船,灯火通明,甲板上侍卫走来走去在巡逻,里面睡着的是世间权势最高的帝王,却也是世间最无奈的人,连心爱的女人都不能正大光明的带在身边,如同夜深人静时偷情的人,悄悄来,暗暗去。
唉!映月低叹一声,转身准备回舱内睡觉。却听见远处传来“咕咚”一声,仿佛是有什么东西落入水中。紧接着,就听见有宫女凄声大喊:“有人落水了,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