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再藏于乌云之后时,一辆乌篷马车静静地停在了狭窄的巷子口。
银月藏于乌云后便再不见露出脸儿来,偌大的益州城笼罩在黑暗之中,唯有花街柳巷摇曳着蜜色灯火,偶有更夫的梆声在长街巷道的某一处响起,更显夜深人静。
小巷四周,最最隐匿的暗处,隐藏着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风灯在夜风里摇晃,昏黄晦涩的烛光透过灯罩投影在地上,成了小巷里唯一的光点。
马车并不大,长度正好能容一人竖着躺下,此刻马车上铺着厚厚的毡被,仍旧处于昏迷状态的曳苍便躺在厚厚的毡被上,林蝉蝉跪坐在他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眼睛紧紧盯着站在马车下手中提着一盏风灯的龙誉。
夜黑,风大,灯火摇晃,她们两人均看不清对方面上的神情,只听林蝉蝉道,“我会照顾好他的。”
“你的男人当然你来照顾。”这是龙誉的声音,“走吧,尽快回到该回的地方。”
林蝉蝉忍不住轻轻笑了,重重嗯了一声,只听马鞭甩到马屁上“啪”的一声,车辙滚动,马车碾滚着尘泥往夜色深处去了,直到眼里的火光慢慢变成一点最终在视线里消失,林蝉蝉才放下车帘,握着曳苍的手,眼神坚毅不悔。
再见了,生我养我的美丽的芙蓉城。
龙誉手里提着风灯,眼睛定定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到马车的影子,她依旧站在那儿。
昏黄的光碎在龙誉脸上,照不明她心中所想。
墨衣站在她身后,见她许久没有转身回巷中院子的打算,不禁出声提醒道:“姑娘,该回了。”
“他们,能安全离开益州吗?”龙誉仍旧只是看着远方,脚下未动。
“姑娘只管放心。”对于龙誉这个白雎心尖上的人,墨衣的态度很是恭敬,说出的话丝毫担忧也无,因为,只要他的主子想要护的人,从来没有护不住的,不过区区一道芙蓉城的城门与满城武林人士的搜逻,在少主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
“那回吧。”龙誉问完话,听到墨衣的回答,才转身往小巷里走。
墨衣对龙誉没有好感,但也没有厌恶感,想着白雎叮嘱过的话,跟在龙誉身后还是恭敬道:“公子会晚些时候回来,姑娘若是累了便先歇着,屋子已收拾好了。”
他还从未见过少主对什么事情这么上心过,不论面对任何事情都是温温和和不甚在意的,然而面对这个苗疆来的姑娘,少主就似乎变了个人般,事事亲为,甚至还为了她亲自下厨,要知道这样的殊荣是任何人都未享受过的。
少主是真的将她放在心尖上宠着疼着爱着,若非如此,少主也不会……
虽然他一届下属无权过问少主的事情,可他是真心希望少主为她所做的一切是值得的,不论她是苗人还是中原人,因为少主手中的箭已经射出,而这支箭一旦射出,少主便再无回头路。
“知道了。”龙誉并未多问什么,推开了虚掩的院门,走进去后走到院中那株他们今日曾小小坐了一会儿的树下,两张椅子仍摆在树下,龙誉将手中风灯挂到树枝上,便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背靠到椅背上,昂头静静看墨空中正慢慢从乌云后探头的银月。
墨衣本想在旁静候着,可总觉自己不管杵在在院中何处都显多余,便走到了后院,在龙誉视角外的地方静呆着,他可不敢就这么放着少主心尖上的人不管,虽然她并不比他弱。
月华银白,烛火昏黄,一半一半投照在龙誉面上,有种半明半灭的虚幻感。
身手不凡的车夫,夜半能在益州城门通行无阻的马车,恭敬有加的下属,还有那隐在小院四周暗处的暗卫……
这些,她没有问出口,并不代表她没有察觉。
小哥哥,你究竟,是什么人?
林府后院,一扇隐在满墙绿藤中的木门打开着,黑泥正安静地站在门边,手里提着一盏风灯,将从黑暗中只身走来的年轻公子请进院中后,将木门关上,才继续引着年轻公子往院子中的屋堂走去。
夜静寂,除了脚步踩踏狭窄的碎石小路所发出的声音,便只闻风吹满园绿叶所发出的轻微娑娑声。
廊灯摇晃,三间屋子唯有最左边的一间亮着烛光,黑泥将年轻公子领到了左边屋子门前,待年轻公子轻推虚掩的房门进入屋子后,黑泥才轻轻将门阖上,提着风灯退下了。
“白公子,夤夜相邀,多有不便之处,还望白公子见谅。”林龙坐在书桌前,见着白雎,推动身下轮椅向他靠近。
只不到一日时间,林龙面上竟是沟壑凸显,仿佛一日间苍老了十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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