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碍眼的秦云雅,大家的心情似乎都好了不少,冯桥桥娘三儿和四奶奶一起刺绣拾掇,吉服倒是早两天就完成了。
县城闲言碎语多不胜数,茶山依然,不过由于那日裴怀英忽然出现,力挺冯家到底,即便有什么流言,谁敢摆在明面上说?婚礼到也一直顺利,冯家经由冯桥桥半年的经营,早已经不是当年的贫困潦倒,钱的问题不在话下,三婶周海清对这些嫁娶礼仪最的在行,也帮起了忙,还数落冯英英,也不好好寻个好男人嫁了。
婚礼前夕,月夜。
阮清嫣才坐到床边准备就寝,就听到窗口忽然传来一声轻响,这声音……她轻敛了眉目,起身,“是谁?”
“是我。”一道清朗男音传来,一黑衣男子蒙面而入。
阮清嫣面色微变,“是你?你怎么又来了?”
黑衣人一呆:“你知道我是谁?”
深吸一口气,阮清嫣转过身子:“你走吧,我早就说过,不会再见你,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我……对不起,是我害你被软禁在这里,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来看看你过的好不好,身子的病有没有好转,有没有吃好喝好睡好,我……我真的……我的意思是说我很想见你……我也怕你心情不好……其实我……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叹了口气,战不屈啪的甩了自己一个耳光,不懂为什么每次看到阮清嫣,就这样满口胡言。
“啊——你……你是谁?!”阮清嫣侧脸一看,惊呼出声。
战不屈连忙捂住下巴,“你别喊!别害怕,我是战不屈啊!”
“大小姐,什么事儿?”门外守卫听到惊叫,循声问出,战不屈面色微变,想起自己上次害了她的事儿,更觉抱歉。
阮清嫣道:“没事,我做噩梦了。”
“那大小姐早些休息。”
“我知道了。”
话落,又安静了下去,战不屈稍微踌躇,从怀中掏出一个锦袋,放到了桌上,低声道:“这是冯桥桥那女人配的,对你的病有好处,你记得每次不舒服的时候吃一颗,可以缓解。”
“不用了,你的东西我也不会要的,你走吧。”
“你……”战不屈有些纳闷,“你到底怎么了?”他本就是个莽夫,根本不晓得阮清嫣到底为了什么一直赶他走。
阮清嫣道:“我不会寻死,也不会出家,我与你互不相干,请战爷以后不要再出现了。”
战不屈大急:“我已经传了信给我大姐,可是她也没回信,所以才没有很快来提亲……”
阮清嫣皱眉:“我从未答应要嫁给你。”说完,想起上次他留下的那两件东西,回头去取。
战不屈皱起浓眉,终于确定阮清嫣真的是在为提亲迟了这件事情气坏了,因为大姐说过,女人说不要的时候,那就是想要,口气越是倔强的厉害,那就证明越生气,越是想要。
“我知道了,我晚点再传信给大姐一次,你按时吃药,我先走了。”叹了口气,战不屈觉得有些对不起她,自己看光了她的身子还一直拖着,不提亲也就罢了,居然害她被母亲误会,真是罪大恶极,也难怪她对他这样了……罢了罢了,不想见他他走就是了,等大姐来提亲了,估计她会想见他的。
思绪一转,从后窗跃了出去,也不捂住脸了。
阮清嫣从床头取来战不屈的东西,想要还给他,再次没来得及还,张口结舌在当面,额角隐隐抽疼:没见过这么呆的人!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再看看桌上的锦袋,她把东西都收在了一起,又放了回去。
总要找个机会还给人家的。
*
新婚大吉,红烛,双喜。
眨眼已是大喜之日。
这日,都起了个大早,鞭炮半个时辰就像一次,烟花更是准备了不少,可惜冯桥桥觉得白天看的不是很清楚,破晓之后,就没有再放了。
“真没想到,等了十几年,第一个出嫁的姑娘居然是巧巧。”白氏有些感慨,边说还有些无奈的看了冯桥桥一眼。
四奶奶道:“总会等的到的。”视线也是追着忙前忙后的冯桥桥。
“从巧巧和西京传出流言的时候,我心里就跳腾的厉害,一直一直,到了现在都安定不下来,阮家门槛太高了,就怕巧巧去了受苦啊……”
四奶奶道:“你也说了,从开始到现在你心里一直跳腾的厉害,可不都是没什么事情吗?现在巧巧的命格好,阮夫人是知道的,她以后也一定会对巧巧好的,你担心这些做什么?再说了,就算有什么,不是还有裴将军给咱们做后盾吗?”
白氏道:“说的也是,今儿个可是大喜,说这些不吉利的干嘛?”
“你呀,人没多大岁数,先糊涂了。”
白氏呵呵笑出声来,连忙忙活去了。
喜房内,媒婆收拾好了一切,十全婆婆梳了头,都退了出去,只有姐妹二人对坐。
“大姐,谢谢你。”有很多话想说,却觉得多少话都有些苍白,不够表达她的想法,尽管,这个谢字依然苍白。
冯桥桥转头看向妹妹,道:“一家人,有什么谢不谢的,你以后过的好了,就是最好的谢礼。”
脸上一红,冯巧巧低头:“我配不上他。”
冯桥桥皱眉:“你怎么现在还是这种想法?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操持家务,独当一面,坚强的面对困难,怎么如今该成亲了,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冯巧巧道:“你以前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
“以前不同意,只是因为不想让你和别人分享丈夫,也许现在觉得没什么如果一旦——”她本想说如果你一旦对西京产生男女之爱,又觉得说来也只怕迟了,接着道:“是因为那个,我才不同意的,现在既然你命中注定,娶了你只能娶你一个,不能娶其他女人,自然没有这个顾虑,我现在当然同意。”
冯巧巧道:“可是我配不上他,的确是事实,他很有名,我甚至只认识几个字……”
“什么是配什么是不配?”
“我……我也不知道,总感觉我和他差好多。”
冯桥桥一叹,心道:这种隔阂只怕是很难突破了,仔细一想,哎,冯巧巧的确是和他不太合适,倒不是配不上的问题,不过,既然已经有了心思萌动,想要相依相恋,只怕也不难,本想要把那幅竹笛图是西京绘制的事情,告诉她,又觉得这是他们的事情,还是他们自己说清楚的好吧,外人能帮的了多少?
“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西京是什么人?谁能威胁的了他点头答应娶你?如果他不答应,只怕阮夫人定下婚事,婚礼上也会没新郎,他那种男人……哼,奸诈的厉害,这是他自己愿意的事情,没人逼他,你干嘛一副他很委屈的样子?”
冯巧巧道:“我只是有些自卑……”
冯桥桥微怔,道:“你干嘛要自卑?你比我年轻,比我漂亮,嫁的比我好,比我能干,会的事情又多,我没自卑,你还自卑,你是不是故意的!”
“大姐!你说哪里去了,我不是故意的!”说完,忽然想到大姐说话的脾气,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现在还跟我开玩笑呢!”
“那不是为了缓解你的情绪嘛……”冯桥桥嘴角微勾,坐到了床边。
这里的婚礼都是黄昏举行,现在等吉时的话,还差会儿。
“你饿不饿,我找点东西给你吃吧,免得晚上闹腾道半夜,你也吃不着。”冯桥桥转头,看着忙碌的窗外人影。
冯巧巧道:“不用了,我不饿。”
“嗯。”冯桥桥视线掠过妹妹紧捏住吉服裙角的手,心道:你当然不饿,你紧张死了,哪里来的心情饿?
眼珠儿一转,冯桥桥上前,“对了,晚上的事情,娘跟你说了没?”
冯巧巧微愣,“什么事情?”
“没说?”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啊,你别跟我打哑谜了。”
“哦……”冯桥桥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声,道:“你等我会,我早帮你准备好了。”
“嗯。”
冯桥桥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转了回来,怀中抱着一只小布包,道:“这个给你的,娘既然没说,你看这个也是一样的。”
“是什么?”
“自己看看就是了。”
“嗯,谢谢大姐。”冯巧巧应了,顺手翻开布包,稍微有些疑惑,包中放的是几本书册,做工考究,还包了绣花边,“这是什么?大姐,我不认识几个字的……”
“嗯,不是字,是图画。”
“哦……啊!”冯巧巧惊叫一声,连忙用布巾按住怀中东西,面色大红,“大姐!你……你怎么送这种东西给我?”
冯桥桥挑起一道柳眉:“娘没说,我也不好意思跟你说,你自己看图自己学算了。”
冯巧巧结巴:“大姐……你……你……我不要!”
冯桥桥皱眉:“不过,看西京那样子,像是身经百战,估计……”
冯巧巧面色越来越红,想还回去,冯桥桥却跳到了门口,又不可能收起来,正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鞭炮声,“新郎官来了——”
“快快快,别错过了吉时!”
“就是说呢,她婶子,快点拿东西!”
“着急什么呢?我都准备好了!”
“……”
才是眨眼的功夫,几位婶娘长辈就到了门口,冯巧巧来不及收拾,连忙揣进了怀中,好在吉服够宽大,也看不出来。
行礼送嫁是急急忙忙,茶山这么多年没办过这么热闹的婚礼,大家都兴奋的很,冯巧巧紧张上轿,忽然想到十几天没见过西京,也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上次分手,可是走几步就累了,现在骑马可以吗?
然而,紧张的气氛容不得她猜测这些问题,花轿到了阮家,她都还是迷迷糊糊状态,等回神的时候,人已经坐在屋中床上了。
……
冯巧巧瞅着面前的大红,遮住视线,也不知道屋内什么情况,才刚想要取出怀中的布包,身边忽然传来清脆女音。
“少夫人要什么吗?告诉奴婢一声,奴婢帮你取。”
“没……没什么……”冯巧巧的动作卡在当场,连忙把东西收回怀中,就怕被人发现,不过,被人称做少夫人,多少还是有些怪异。
“奴婢双喜,少夫人别紧张,也别着急,少爷马上就该回来了。”
冯巧巧面上一红,道:“我没有在想那个。”
扑哧一声,双喜笑出声来,“是呢,我知道少夫人没有在想少爷,肯定没有在想。”声音俏皮讨喜,倒是口气稍微有些像大姐。
冯巧巧心中松了口气,又从未差遣过人,不好意思叫她退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
冯巧巧本身也不是个善于聊天的人,说了一会儿,倒是因为这小丫头讨喜的话和笑声缓解了紧张情绪,迷迷糊糊打起了瞌睡,连小丫头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吱呀——
门开了,一双锦绣红靴,蹋了进来,接着是绣了如意图样的红色袍角,轻盈的滑落垂悬,腰间竖着红色如意腰带,垂坠玉佩在侧,吉服下的身子颀长瘦削,下颌微低,烛光下的容貌,俊美的风华绝代。
“公……”
他竖起手背,阻止索万继续说下去,另一只脚也跨了进来,转身关门。
长发竖起,依旧只带了一只白玉簪子,他看着满室红烛双喜,微微有些愣神,顿了一下,神色奇怪,视线转到喜幛挂起的大床上,款步而去。
阮夫人体谅冯巧巧的情况,倒也没弄一堆人跑来闹腾,不过估摸着也是因为西京的性格问题,知道他这家伙有仇必报,或者恩将仇报都是常事儿,没人敢找他的不自在,只有冯桥桥跃跃欲试,不过最后也被龙战拎走了。
伸手,他欲揭开喜帕。
本来还打着瞌睡的冯巧巧神情一瞬间清晰,忽然出手扣向面前人的手腕,另一只手往前击出一掌,抬脚踹了过去,她完全是下意识反应,今日一切又恍若做梦,竟然忘了自己现在什么情况,怀中布包也掉了下去。
西京微愣,笑容浅浅,见招拆招,转身躲过她打过来的一掌,手腕一转,已经从她手中滑出,反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扯一转,长腿压住她踢来的腿,将她反扣在怀中,压在床柱上。
“娘子,你倒是为为夫准备了一份大礼。”
冯巧巧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又被他压制成这种姿势,面色尴尬,“对不起,我不小心睡着了。”
“哦?”西京挑眉,“这意思是在怨怪我回来的太晚,竟然让娘子苦等半夜吗?”
“我没有!”冯巧巧急道,说完又觉得自己回答的太着急,连忙补充道:“也没等很久。”
“哦……”西京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声。
冯巧巧觉得还是不太对,赶紧开口:“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在等,真的。”
无奈说再多都是越描越黑。
西京挑起一道眉毛,将她的身子转了个过,盖头还在。
“我……你放开我。”冯巧巧觉得心跳有些加快,脸色大红,每次她与西京相处,都会这样。
“好。”西京应了,果然松手,冯巧巧连忙后退一步,正襟危坐,只是宽袖下的手却不按的拽紧了布料。
“娘子,我要掀盖头了。”西京道。
冯巧巧心中又是一跳,不敢开口,只是点了点头,这两个娘子,刺激的她本就有些轻颤的心房更是剧烈颤抖,从未想到,有一天她成了他的娘子。
西京神色稍微收敛,停了一下,最终上前两步,伸出一手,将那鸳鸯戏水的盖头揭了起来。
盖头之下,少女梳着如意同心髻,发髻之上左右各簪了一只金步摇,微低着头,耳朵上带着金流苏穗的耳坠,额贴鸟型花钿,秀眉弯弯,鼻尖挺翘,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上了胭脂之后更显得艳若桃花,淡粉色的唇瓣,因为羞涩,轻抿着,睫毛很长,遮住了眼眸之中的神色,不过从她稍微急促的呼吸,可以看得出来,她十分不安和紧张。
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西京眸光一闪,撩起袍角,坐到床边上。
冯巧巧连忙往边上移动了半寸。
西京挑眉,笑道:“娘子就对我这么避之唯恐不及吗?”
冯巧巧一僵,很快回道:“没有!”
“那这又是拳头又是踢踹的,也就罢了,怎么到现在还是头也不抬?难道看我一眼很为难?还是娘子觉得我长的入不得娘子的眼?”
冯巧巧连忙抬头:“我不是那个意思,西京公子……”话到这里,忽然微愣,美人如玉,她向来就知道他是很好看的,现在还是结实的愣了一下。
西京一笑,伸手点在她的下颌上,合住了她微张的小嘴,冯巧巧回过神后,面色大红,窘的无处可躲。
“你饿吗?”
西京道:“还好,不是很饿,你饿了?”
“有点。”
冯巧巧不知道他唱的哪一出,但是总觉得和他成亲是件很怪异的事情,似乎很期待,可是真的能成的时候,又觉得像是做梦,自己和他差太多,此时他如同闲话家常的口气,更是让她很不自在。
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总觉得是做什么都不对的。
西京点头:“嗯,那拆了发髻吃点东西再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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