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怎能不记得那一天是怎么抱着师父冰冷的身体又哭又叫。
水镜沉吟片刻:“小子,若你师父不在了,这辈子都别忘了他。”
若这世上再也没有了诀尘衣……
握紧拳头,十个指甲深深的掐进肉里,痛彻心扉。
水镜没有实体,也没有感情,虽然他说话能模仿出人类的喜怒哀乐抑扬顿挫,但它实际上只是一个旁观者。
所以它的话,往往都是最真实最深沉也最令人恐惧的。
苍魇脱了上衣,以指为刀,在自己胸口划了一道血口,又将诀尘衣胸口划开。
魔蛹感觉到包裹自己的皮肤被破开,立刻蠕动着慢慢离开,更加牢固的附着在心脏上。
若硬要把它弄出来,估计只能连心脏一起挖出来。
“师父,苍魇再也没机会孝敬你了。”苍魇重新把他抱起来,让两道血口紧紧贴在一起。
胸口越来越痛,有异物硬挤入胸膛的感觉。
整个身体忽然间冷了下来。
“苍魇……你做什么?”到底是修为深厚的仙师,诀尘衣几乎是在蛹乙离体的瞬间就苏醒过来。
两道血口都在流血,交错着刻骨的疼痛。
“往后的时间师父要是寂寞了就再收个徒弟吧,千万别再找我这样顽劣不教的。”蛹乙已经比上次附身的时候成熟了许多,尖利的钩爪刺入心脏的感觉也变得格外刺痛,“像玄清那样就好,虽然脾气不好,也总会人前人后的贴心侍候你……不会到处……到处惹是生非……”
诀尘衣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抓着他的肩头。
“师父,别再把这东西抢回去了……自己造的孽,我自己承担……”苍魇把他推开,扯好衣服猛然跃下马车。
“苍魇!苍魇!”
背后的呼唤越来越小,苍魇不敢慢下脚步更不敢回头望一眼,径直冲向浓雾中间。
这些日子的伤痛折磨,这具皮囊早已经自内里腐朽,死也好活也罢都不再重要了。
浓雾当中完全分不清方向,只能跟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这是什么鬼地方!想找个地方死也这么难!哇哈……”脚下一空,苍魇忽然开始了前滚翻后滚沸侧滚翻各种角度翻。
他忽然从浓雾间穿了出来。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前面是一道悬崖,身下是斜到连苍蝇都很难站住脚的陡坡。
没路了。
没有小树,没有杂草,地上的石块都小得让人悲愤。
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可没路我也刹不住啊!
“我是想死,可没想死无全尸啊!救命啊啊啊啊啊!”苍魇一声怪叫,划着完美的抛物线飞下了悬崖。
酒香饭香鸡汤香。
风声水声鸡叫声。
苍魇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铺天盖地的一群鸡,而且是绝对的居高临下。身下担着两根树枝,一根卡着胸口,一根担着大腿,跟晒衣服似的。
挪挪身子,他整个人都跟散架了一样。
胸口本来憩伏着蛹乙的位置一片血肉模糊,上面插满了金针。
肩头,大腿,肚子,头顶,脸,也插满了金针。
这绝对属于过度治疗,或者是医疗事故。
“救~~命~~啊~~”苍魇一喊,所有的鸡全部抬头看他,俨然是训练有素。
“晒干了么?”玄清闻声转了出来,手上居然抱着一个饭桶。
“干……干了吧……”苍魇咬牙切齿,见过晒衣服晒肉干晒豆腐干的,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晒人的。
“我这么费力才把你从水潭里捞回来,不谢谢我吗?”玄清仰脸笑着,两眼水色滟潋。
妖魔一样的玄清,他是可触可摸的,带着万劫不复的味道。那种眼神总是只滑掠过肤血不要骨肉的冰凉,却是一种无解之毒,你无法站在里面,却更不愿站在外面。
“谢谢……谢你八辈祖宗……晒归晒,你好歹也翻个面吧?”照这种晒法,不死也脱层皮了。
“有力气拌嘴了?想翻面就翻面吧。”玄清从旁边拿了根竹竿一桶,苍魇直接咚一声掉在鸡群中间。幸亏是面朝上,不然这一下保准能要了他的命。
“哎呀,手滑了没翻好。”苍魇听见玄清喃喃自语的时候气得差点直接西奔极乐。
“你还有什么要求?”玄清的脸部特写从上方出现。
“有,杀了我。”被摔得这么狠,没散的骨头都散了。
玄清很严肃的说:“行,用饭勺还是用饭桶?”
苍魇死了,胸口插着把饭勺。
苍魇死了,头上扣着个饭桶。
好吧,都死得很难看。
“免了……把这些针拔掉行吧?”满脸都是针,皮肤紧得连笑都笑不出来。
“行。”玄清把袖子一卷。
“哎呀!哇!嗷!唔!啊!嘶!”
何苏叶坐在树下面,一边品着酒一边吧嗒着嘴:“徒儿下手稳准狠,将来定是我辈中数一数二的针术高手,啧啧。”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霸王我啦,呜呜呜~~古耽武侠真是好冷哟~小风嗖嗖的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