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这么用的,好比病人直接将珍贵药材整个吞下去,少了炮制,效果绝不会好。”
华娘垂下年过三十仍然保养得当的脸:“那这狗……”
“狗留下看家护院多好,对阴邪之气极为敏感,说不定怨灵来了还能叫两声提醒。”钱亦尘蹲下去摸摸那只大狗的脑袋,其实没指望它派上用场。
华娘被说了一通,只说全都仰仗公子便惭愧的匆匆告辞,藕色裙摆在急促步伐下一阵摇晃。
皮毛油亮如墨的黑狗似乎知道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吐着舌头趴下,也不咬人,翻出肚皮给救命恩人摸。
钱亦尘煞有介事地揉揉它的肚子:“没什么,不用客气,你要是察觉有阴魂作祟,记得叫几声提醒我啊,大黑。”
反正动物不会抗议名字难听,随便取一个吧。
钱亦尘单手抚摸大黑,忽然在肚子的皮毛间摸到一粒小而硬的东西,停下来抠了抠:“生病了?还是被虫子叮了?”
大黑肚子上长了不止一粒小肉球,一边四个正好两排对称……有古怪,感觉像是邪术阵法。
“钱……”
“封梵,你回来啦!从后巷进来的?”钱亦尘正在埋头研究它的肚子,听见熟悉的声音双眼唰的明亮,又顺口说,“这狗好像生病了,”
封梵刚到酒肆,手上提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包裹,远远看了眼咳嗽一声:“那并非疾病,咳,而是它的乳……”
“这是只公狗啊。”钱亦尘低头看了大黑的胯间点头确认,试图把肉粒抠掉的动作突然僵硬!
自己是个男的,不也长了吗?
至于封梵,已经无奈的快咳出毛病了……
片刻之后,钱亦尘生无可恋的站起来,脚步虚浮一路飘远:“不行,我突然想起来自己得去投个胎,时间不等人,你不用送了……”
他来到这里除了跟主角抢戏,救主角死对头以外,还在主角面前公然耍了一回流氓啊!
说好的要抢光反派时髦值呢?
印象值不断走低,“猪队友”三个字要陪伴终身,要不是早春寒冷,他就直接跳进后院的这口井里了断此生了!
“……哈哈哈哈!这回可不是我逼你对着一只狗肆意玩弄的,封梵他人呢,是不是已经先出发去青州了?”
贺兰玖在二楼厢房里笑得直捶桌子,那条翠色大蛇盘踞起来,脑袋搁在尾巴尖儿上。
躺在床里侧的钱亦尘,单手掀过被子遮住脸:“什么玩弄,你用词注意点!我就是摸了大黑几下,你看到小动物不会很想去逗一逗吗?”
“首先,那只狗牙齿尖锐,身长足有半人高。”贺兰玖在桌旁坐直,逐渐收敛笑意,“其次我看到小动物,只想把它们撕碎了吃掉。”
钱亦尘闷闷的声音钻出薄被:“……不要把我和你混为一谈。”
“那你抓孙文君这件事,还要不要谈了?”贺兰玖慢条斯理的解开束发带向床上走去,毫不留情的一把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今天晚上我不打算叫封梵一起去孙宅搬东西引厉鬼出动,想自己去。”钱亦尘木然盯着上空,只有嘴唇开合,“不是因为发生了这种小事……”
而是他刚才在封梵脸上看到的神情,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的疲惫。
那个人从很久之前开始就在为猎人盟会奔波,一路战斗至今,没有任何放松的时间。
要不然让封梵放个假,他去打怪吧?
贺兰玖若有所思的枕着手臂背对而卧,把那根坚韧无比的头发缠在手指上。
钱亦尘迷迷糊糊的合上眼,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他在戌时醒来,第一个发现是贺兰玖离开了,刚想放声大笑,情绪又在房门被推开后持续低落。
这家伙要是人间蒸发该多好,他从此就是自由身了……
贺兰玖偏偏没有消失的自觉,精神焕发的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我刚才在酒肆上下游荡一圈,已经确认阴魂不在店里,也没附在旁人身上。”
“……啊?”钱亦尘思维迷茫的坐起来,半晌后才明白这句话,“怎么做到的?”
贺兰玖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圆镜,丢在桌上:“铜镜克制阴邪,厉鬼无法在镜中显形,或者说,异类都有些不喜欢这东西。我伏在梁上拿镜子把那些人照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
钱亦尘一下子来了兴趣,跳下床拿镜子照照他的侧脸,看到成像后有点失落:“……你不是没现原形吗?”
“能够显示所有妖族本相的镜子也有,不过世上只得一面。”贺兰玖坐着任由他照,还贴心换了个更优美的姿势,“今夜我不想出门,你也不必独自去孙宅了。”
铜镜里他的影像仅仅比现实中模糊一点,而且不是没点灯的缘故,像被淋了雨的水墨画,人像也一点点晕染开,只有那颗泪痣格外明显,。
“……谢谢。”钱亦尘放下镜子沉默片刻,开口时有些不自在。
贺兰玖用火石燃起油灯,最擅长用一句话清空他的好感:“那你打算拿什么当报酬?给我唱个小曲儿怎么样?”
“我还是给你跳个小舞吧。”钱亦尘忿忿的把头扭向另一边。
“那也行啊。”
“……”
今夜不必再外出,钱亦尘一下午养精蓄锐的睡眠毫无意义,天色越晚越精神。
倒是贺兰玖,用凡人的食物涵养气血,照例吃饱了倒头就睡。
钱亦尘在屋里走来走去待的憋闷,干脆把窗户推开一点,寒冷夜风立刻灌进来。
“唰,唰……”
脚尖蹭着地面而过的声音,在外面漆黑的街上响起。
钱亦尘睁大眼睛探出头,在夜色下分辨声响从何处传来。
啊,看到了。
一个白衣长发的女人,走路像飘,几乎看不到双足的起伏,在这条街上来回游荡。
谁家正常姑娘会深夜在街头作阴魂状?
那就是孙文君吧!
“喂,别睡了,我看见有个白衣女鬼从窗外的街上飘过去,总之特别诡异!”钱亦尘拼命晃醒贺兰玖,其实连对方的脸都没看到,但那种气氛已经足够让人震惊了!
贺兰玖垂眼注视那双落在胸前的手,缓缓起身下床:“那就走吧。”
他的“走”准确表达应该是“跳”,因为在说完之后,立刻捞起钱亦尘从窗户翻出去了。
所以……
“哇啊啊啊!”钱亦尘条件反射的在失重时抱住旁边的人,好在二层的高度不算什么,一呼吸间就落了地。
而那个白色人影还在远处慢慢飘着,渐渐潜入夜雾里。
贺兰玖泛起狩猎者的兴奋笑容,眼角泪痣开始生长出妖异纹路,紧盯那个背影追上去,而且越来越近——
“谋害人命的坏东西,可叫我抓到你了!”
幽魂却先回头,白衣炸开露出底下的纱衣,一开口便能听出是少女的声音:“咦?你身上怎么没有鬼气,倒很古怪……啊!难道是活人?我叫花聆,来自抚州花家,得罪这位道友了!”
贺兰玖指尖擦过右脸,纤细的纹路顿时消失,不过仍然目光灼灼盯着她细白的脖子。
修道者么,元神总比厉鬼味道好一些……
“这个不能吃!”钱亦尘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听到少女名字后紧张的拦腰抱住他向后拖。
抚州花家大小姐单名一个聆,那可是他最喜欢的女性角色,属于封梵的妹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