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菡牵着飞儿的手,送他去上学。路上,遇到好多士兵在集结队伍。她心情复杂地看着那些士兵排着队从身边走过,脑海里不断闪过顾宸宇刚攻入滁州时那一身是血的画面。
他,又要去打仗了吧?
其实,从顾宸宇攻入滁州,她就知道他不会在滁州待太久,这里只是他征讨程志鹏的第一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他要带兵离开,她的心就像飘浮在空中的蒲公英一样,忽上忽下,找不到重心。
楚一飞好奇地看着那些拿着枪的士兵,童稚地问道:“姑姑,怎么这么多当兵的?”
“他们要去打仗。”墨菡淡淡地说道。
“打仗?”楚一飞懵懂地看着那些拿着枪的士兵。“人们为什么要打仗?”
“飞儿还小,不需要懂这些。”墨菡笑着揉揉侄子的头。在飞儿那童稚的心里,战争是很遥远的事。
把一飞送到学校后,她带着复杂的心情走在滁州的街头。也许市民也都感受到军方那紧张的气氛,街上行人渐少。本要去医院的墨菡,不知不觉,跟着那些士兵,一路走到邢军的指挥部。
她站在人群中,看着骑在战马上的顾宸宇,有一种说不清的滋味。一身笔挺的军装让本就气宇轩昂的顾宸宇看起来更加硬朗潇洒,他就像一只雄鹰,要展开翅膀,去他的天空翱翔。而她,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飞。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远远地看着顾宸宇,墨菡有一种恍惚的感觉。他这一离开,将要面临的是真实的战场,残酷而血腥。一想到他可能会受伤,她的心就提到半空中。
她紧紧绞着双手,看着他充满霸气地带着士兵宣誓,在心里默默为他祈祷。
顾宸宇看着被鼓舞起士气的士兵,心里很满意。他踢动身下的战马,带头出发。道路两旁,围了一些看热闹的百姓,他坐在高高的战马上,傲然地扫过人群,无意间,一抹白吸引住他的目光。
“墨菡!”这个名字他几乎脱口而出,却硬生生吞回去。
他要带兵去打仗,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机。再者,他已经被她的无情无心伤得体无完肤。
越过攒动的人群,他凝肃地看着她,有许多情绪不自觉出现在他深邃的眸底。
墨菡如木雕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从面前走过。
她觉得喉咙里像堵了个东西,开不了口说话。
她似乎站在那里有一世纪那么久,直到他与马已经走离她很远,她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看到他越走越远,她突然把双手放到嘴边,成喇叭状,然后声嘶力竭地大喊:“保重!”
不管他有没有听到,“保重”这两个字是她此刻最想对他说的话。
自古征战几人回——这七个字,说明了战争的残酷。
她希望顾宸宇好好保重自己,平安地回来。
也许是听到她的话,顾宸宇突然拉住战马的僵绳,停在马路中央,后面的士兵不明所以地跟着停住,面面相觑。
李副官心疼地看着宇少充满挣扎的脸。心爱的女人叫他保重,他却不能冲动地飞奔过去拥抱住对方。宇少的心一定很难受。
顾宸宇抿紧薄唇,用力咬紧牙根,强迫自己不要回头。她既然选择了唐瑾,就不该一再撩拨他。“保重”两个字,让他心情激动。如果她不在乎自己,她决不会那么用力地喊出“保重”二字。
墨菡根本不知道她这两个字对他有多重要。他真想调转马头,跑到她面前,用力将她抱进怀里。可是他不能!
现在,邢军所有将士都在看着他,他不能冲动。
墨菡看着顾宸宇僵硬的背挺得笔直,眼泪不断在眼眶里打转。
一定要平安回来!
顾宸宇用力夹了下马腹,重新出发,始终没有回头再看墨菡一眼。
墨菡一直站在原地,直到邢军士兵全都走过她,远得看不到人影,她才失魂落魄地收起远眺的目光,围紧身上的白色狐狸毛外套,走向医院的方向。
……
也许是顾宸宇离开滁州的原因,墨菡一直在神游太虚,过得浑浑噩噩,她就像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在机械地做着手中的工作,她那招牌式的微笑一直没出现过。
刘护士拿手在墨菡面前晃了半天,也没见她眼皮眨一下,就担忧地问道:“楚护士,你怎么了?”
“没什么。”墨菡回过神,赶紧收拾着桌上的病历。
“我还以为你在想男人。”刘护士半带调侃地笑道。
“我哪有?你别瞎说。”墨菡红着脸,微微抗议。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确在想一个男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一早带兵去攻打程志鹏的顾宸宇。
“做贼心虚!想男人又不是罪过。”刘护士顽皮地撞了墨菡一下,“告诉我,你喜欢上谁了?”
“没谁。”墨菡一边将病历摆放整齐,一边否认,“我只是在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也要有个目标。”刘护士半开玩笑地侧过身子,观察着墨菡那腾地一下红起来的脸。
“说不过你。我干活去。”墨菡端起不锈钢托盘,仓惶地离开护理站。
她正要去给病房中的病人们送体温表,就听到飞儿的声音。
“姑姑!”
“飞儿?”她诧异地回头,当看到哥嫂牵着飞儿走进外二病区的时候,她震惊不已:“大哥,大嫂?你们怎么来了?”
楚墨晁嘿嘿笑了两声:“那个,墨菡,你得请个假。我们得去邢郡一趟。”
“去邢郡?”墨菡不解地将装着体温表的盒子放回护理站,就走到兄嫂面前,“我们为什么要去邢郡?”
“我……”楚墨晁不知道怎么回答,一时语塞。沈月桂见状,立刻将丈夫扯到后面:“墨菡,是这样。我们今天接到一封信,是三叔公的孙子写来的,说三叔公身体欠佳,怕熬不过今冬。我们得赶紧过去探望。”
“三叔公?”墨菡不明白地眨眨眼睛。他们楚家向来人丁单薄,她甚至没听说过自己还有个三叔公。
“是啊是啊!墨菡,难道你忘了?你小的时候,还在三叔公家住过一个月。”楚墨晁怕妹妹不相信,便赶紧追上这么一句。“可怜他那么疼咱们,咱们却报答不了他了。”
墨菡瞧哥哥的情绪有些激动,只好赶紧跑去请假:“大哥、大嫂,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得去跟护士长告假。”
告完假,她出来的时候,似乎看到兄嫂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大哥,大嫂?”她狐疑地看着哥嫂。
“告好假了?”楚墨晁关心地问道。
墨菡点点头,以示告好假。
“那咱们赶紧走吧。”沈月桂怕夜长梦多,赶紧催促着墨菡。
她跟楚墨晁在家研究许久,决定先瞒着墨菡,把她骗到邢郡再说。要不然,依她那倔强的性子,他们想把她带到邢郡都会非常吃力,就更别说要把她嫁到督军府了。
“哦。”墨菡讷讷地应了一声。她不明白,大嫂为什么那么急切。
当他们四个人坐到去邢郡的火车上时,她突然听到一些人在议论时局。
“我听说沈师长哗变,反了宇少?是真的吗?”
“是啊。宇少毕竟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小伙子,心思不够缜密。他带兵行进到沙城县,垫后的沈师长就改旗易帜,反了宇少。宇少这下子,危险了。”
“可惜了……”
“我听说沈师长跟随督军十几年,怎么说叛变就叛变了?”
“人心难测……”
……
听到这儿,墨菡的心就慌起来。
她手心里全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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