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远仰着脸,透过白色阁楼雕花的窗棂远远的看夜空中的银月,虽说精神和身体都很疲惫,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快。原本救下秦酒不过是为了在漠北活动的时候能够多个人跑腿,打探消息,这其中自然有他没有杀掉小五的原因在,但是当时,确实是实实在在的没有更多的想法,甚至还想着不需要把秦酒带回西凉去。
就算修远对这个时代再陌生,脑中也有无数在现代生活的阅历在,武林、江湖,这些对于一个穿越到古代来的现代人到底有多大的魔力,恐怕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也许他一直呆在吕布和他的一众亲卫队身边,武林高手对他而言并不算陌生,但这也毫不妨碍他对真正的江湖侠客依旧保留的那一份憧憬和狂热,很显然秦酒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江湖人物,不仅武功高强,来历模糊,甚至在漠北有一个响亮的外号。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秦酒对唐五另眼相看,修远完全不清楚,不过秦酒的出现本身就让修远对自己在这个时代的生活有了更进一步的打算,也许不需要等到三国一统,他和吕布就可以从容的离开,归隐山林。从天光微明到夕阳初起,一直在竹林山间和吕布一起悠闲的泛舟品茶。
直到很多年以后,吕布和修远真的如愿以偿归隐田园的时候,他还能清晰的回忆起修远现在的这个神情,梦幻一般安宁平静,完全无视那些近在咫尺散落一地的血迹和尸体,吕布几乎是虔诚的半跪在这样的修远面前,用温热的唇舌细细摩梭修远冰凉的手背,修远安静的站在月光下,俯视着吕布俊挺的容貌,唇角扬起愉快的弧度,这难能可贵的静谧最终被修远腹中饥饿的轰鸣声打断。
站在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因为这突兀的声响回过神来,修远也不动声色的把吕布拉起来和他并肩而立:“那领头的女人毫无疑问是扶桑人,从这个据点的隐秘程度来看,扶桑国显然在漠北谋算已久,我们尚不清楚扶桑国还有没有其他的暗探留在漠北,所以尽量不要惹人怀疑,你们全部换上那些黑衣人的衣服,装成他们的样子守在楼梯口,小五你和秦酒一道出去给大家买些吃的来,切莫不要惹人注目。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也许还能收到扶桑暗探发来的消息。中原群雄并起,眼看就战火荼蘼,在这种时候,就更不能被外邦人钻了空子。”
众人都从方才那有些玄妙的意境中脱离出来,按着修远的布置各种行动起来。吕布却一直没有再挪动脚步,等到下属们都散开,他便贴在修远耳边说些细碎的情话,两人只是亲密的一同睡在床上却什么也没有做。
修远被吕布身上的热气熏得十分舒服,就好像所有毛孔都在快乐的跳舞一样,于是他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这便是佛修的又一个境界——胸无点尘,心如明镜。凝魂玉也似乎感应到了他身体内佛法的充盈,开始自发的吸引地上游离的死魂来恢复修远因为天劫而缺失的魂魄。
漠北的夜和中原完全不同,这里没有九原清脆的鸟叫虫鸣,更没有洛阳城内的莺歌燕舞,有的只有这一片格外高远冷寂的天地,在凛冽的夜风中,修远能隐约听到从北方传来的牧笛声,那是北部落的牧民们在趁着夜色在驱赶着羊群。
修远突然很想和吕布一起到更北边去看一看,看草原上肥美的牛羊,看塞外壮丽的长河孤烟,有那么一瞬,修远几乎要放弃这个三国时代的一切纷争,就这样和吕布隐居在某个偏远的角落里,整日整夜与空灵的风笛和淳朴的牧民们生活在一起,不过这一切只要细细看着吕布深邃如雕刻的轮廓和鹰隼般锐利的眸光便不攻自破。
修远甚至羞于将这些卑微的愿望宣诸于口,正因为他事先知道一部分历史,所以他比谁都更明白,吕布在整个三国时代几乎是尚武的代名词,既然他命中注定和这样的人纠缠在一起,有如何忍心亲手让这样的神话破灭?
修远在夜色里安静的凝视着吕布睡着的侧脸,这样毫无防备如同大型犬一样胡乱蜷缩在被子里的神情,也许至始至终,都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风景,修远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吕布却已经机敏的从沉睡中惊醒过来。
修远轻笑着和吕布四目相对,把自己整个身体和吕布挨得更紧了些:“这鬼地方实在是太冷了。”
吕布不疑有他,熟练的将修远圈到自己怀里,宠溺的拨弄着他额前的碎发:“在侯爷怀里就不冷了,这些日子你实在是累坏了,接二连三使用那些法术和神通,明天我们还是回西凉去吧。既然扶桑国在漠北安排了这么多暗探,我们即使找到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很难把那些匈奴将领带回去。大不了以后侯爷我练功再努力些一个当两个用就是了,我不想你再为那些莫须有的未来操心了,清河,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就和我们自小便约定好的那样。”
修远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回应吕布的心意,却愕然发现他已经再度沉沉睡去,他也顺势闭上眼睛,自然是一夜无梦安睡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