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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吾,没有剑?”
极招透杀,神戟夺命当前。
满身污血染红了白衣的剑者,却是视若无睹,眼帘犹是似抬未抬,清冷的低吟声,是疑问,又如自语。
墨剑……墨剑……
几乎细不可见的摇着头。
沉默的寂雪,摩挲着指尖失去的重量,一声轻叹,将别离的执妄锁进眉间。
“你错了。”
不知说给谁人听的咏叹,是应答,又似是噫语。
然而,嘈杂的世界,却为这一言寂静无声,奔如逝水的流年,亦在这一语中放缓,放缓。
飞雪片片,落雨点点。
纤长的手指,柔若无骨地点在悬在半空中的吞月戟上,将之从滴下一线血红的脖颈间,轻轻挪开。
紧接着,落雪再次无声倾落。
莫名一戟刺空的苍狼,顿觉一种毛骨悚然的战栗,如魔爪扼喉,倏地袭上心头!
天地灵气在不规则的波动,世间万物都带上了不该属于它们的神秘色彩。
那是什么?!
喊不出口的质问,被近在咫尺的风剑压回腹中,耳中,只能听得那已经逐渐熟悉的执妄乱语。
“风,是剑。”
寒光遮天,吞月乱舞,片刻不能停。
只因,一只白玉无瑕的手,握在哪片风尾,哪里便是一道捉摸不定的诡剑断命而来。
剑是风,风是剑。
纵是神戟招招精妙,然,来者无踪、无由、无迹,无处可挡,亦无法可挡。
不消片刻,苍狼身上处处见红,勉强退至溪流之上,圈一汪水幕,将任性的秋风,拦在身外数丈。
可还未及稍歇,清冷无华的催命之音,再度响起……
“水,是剑。”
寂雪纵身一跃入境,脚踏溪流,人沐月华,闲庭细步而来。
上善若水,水若为剑,乃是至柔之剑。
任那吞月神戟声势浩大,血光震天,亦拦不住脉脉的水蛇缠身,海没仙神。
这样也不行!
全身妖力聚于脚尖,踏散倒卷的水之剑,苍狼只得再逃,落身山脚。
“山,亦是剑。”
不知何时现身于逃亡的人身后,寂雪双指凝一抹黄色幽光对地,再横斩已是结实的山之剑出手。
来不及闪避,苍狼只得横戟全力一抗。
噗!
如山重压撵在一人之身,自是连人带戟狠狠被扫到山壁上,呕出一口赤红。
错了。真正错了。
情合,意合,神合,这个人,醉心一柄佩剑,纵身雪色墨痕,不过是因为合心两字。
而要杀人,她却根本不需刻意挑选。
失算了。
招来吞月化去太多妖力,接下来,只剩……搏命!
勉力拄着吞月戟站起身来,苍狼苦笑着凝神挥动戟身,将一身妖力全数涌入吞月,尽付最后一击。
“雪,落了。”
轻柔的语气,却是冷彻刺骨的杀机尽显,寂雪半阖的眼帘,终是缓缓抬起。
雪,落了。风,亦停了。
修长如玉的手,不着痕迹地伸向天空,然后,葱白如月的手指,一根根,像是要握住剑柄般,慢慢拢起。
她的动作,优雅,秀美,风姿媚人……
却让那股神秘的恐怖战栗感,再次攀上苍狼心口,沉默着尖叫。
又要发生什么了?!
霎时间————
浪涌骤起!天风狂吹!山岳如摧!
溪流的精粹,夜风的神韵,山巅的灵光,三股异样的浊流,同时腾空而起,似是被卷起的灵脉之龙,交融在一处。
然后。
属于九天之顶,属于奉明剑派的一道灵力洪流。
在洗剑池巨剑那金芒的笼罩下,化作清圣的咆哮,冲刷挤压着三脉之龙,锻出一道锐芒。
烁光夺目!璀璨至极!
锵!
万千的天籁,响彻苍穹,聚在耳中,只剩下————
剑的哀吟!
倾雪落,沾湿了鬓角的发丝。
寂雪右手一拂,打散黏在一起的碎发,左手最后一指握下,将那抹璀璨的锐芒,牢牢握在手中。
顿时,水光四溅,残风如山绕身,代替即将沉落的月,莹白了天下。
待得霞光散去,那抹锐芒的真身终于现世。
握柄成圆,如流淌的水,清澈而透明,刻纹为玄,如无痕的风,缥缈而潇洒,护手为盘,如不动的山,沉稳而安逸。
剑身如尘如翠,抒剑者之志,染尽红尘悲歌,又脱俗而耀,彰显涅槃庄圣之息。
是剑!
是一把山河天风为基,洗剑明志为琢,寂雪解封的剑元为本,天铸之神剑。
夺天地灵脉成剑!
招式已上极端,月下苍狼望着寂雪手中清圣之剑,却是满心的寒意,一对红眸盈满了死气。
昔时,一啸天地惊,今日,吞月不留命。
风雨料峭,只听飘忽地一谱轻吟如歌————
“此剑,红尘叹,应你之请,送你断魂。”
一脚强势踏出,身姿如弓,寂雪手中红尘叹划过半分圆弧,斜指苍狼心口,低声告死。
“……雪融的哀吟,你,听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