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无为的大名,心中对未见面的师祖易无为敬意亦与洛逍遥相同,此下心中伤感不已,珠泪亦是慽然盈眶。
跪拜之后,洛逍遥目光望着石碑上刻着楚南风与马希兰名字之处,神情激动地站了起来,对着许闻香急道:“我师父找到师娘了?他们如今在哪里……”言语中环首四顾,想是要寻出楚南风与马希兰的身影。
此时许闻香已然确认眼前二人,便是自己先生楚南风言及的得意弟子,含着泪光应道:“先生与师父已经去了太白书院。”
洛逍遥与萧慕云二人一怔,相顾一眼,复是齐声言道:“师姐?”
许闻香喜泣参半的点了点头,“萧师妹、洛师弟……”
若按江湖规矩,洛逍遥入门比她早,她应称洛逍遥为师兄,但她从未涉及江湖,自是以坊间长者为尊规矩而论。
相认之后,许闻香便是将楚南风与马希兰相遇过程告知二人,却让洛逍遥与萧慕云听得泪眼相望,自是未料到师娘马希兰受了如此之苦。
当二人得知楚南风与马希兰打算以后隐居此岛,而许闻香找木匠是为了扩建木屋,改善岛上居住环境,少年心性顿起,便是在南边林中之处寻找合意的地方,取出银两要木匠加建几间木屋,却是为自己日后来岛居住准备,许闻香但见洛、萧二人天真无邪,自是开心不已。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荆南南平王府西院的厅堂上,高若玉坐在玉案之后,望向左首座上、风尘仆仆的耿供奉,“耿先生辛苦了,此行打探得如何?”
耿供奉应道:“依郡主安排,耿某让林侍郎带着他的公子到了太白书院求学,十日后,那林公子打听到了消息,洛公子确是书院中的弟子,其师父是书院的山长,姓楚名凯,字南风,正是耿某前些日子所推断……十余年前只身杀上巫山剑派的楚姓高手。”
原来高若玉为了打探洛逍遥的来历,平叛内乱后,依莫不善从府州得来的消息,遣人去往开封打探江秋白的出处,便也知道了太白书院,再让手下官员的子弟去往太白书院求学,以便落实洛逍遥的来历。
“不过书院中的学子皆是不知洛公子的家世……还有那楚南风并无家室,洛姑娘口中所言她的武学来自洛公子的师娘……恐是有诈。”耿供奉狐疑道。
当初萧慕云曾告诉高若玉武学的岀处,确也并未说谎,但其中曲折很少有人知道。
高若玉美目一凝,沉吟片刻,问道:“那楚先生可是收有女弟子?”
“依林侍郎公子打听的消息……那洛公子是有两个师妹,一位姓程名柔,听说是楚南风的外侄女,一位姓萧名慕云,来自云州之地……”
“萧慕云?洛慕云……看来这洛公子所谓的妹妹应是他的师妹无疑。”高若玉珠眸英气顿生,“行了个欲擒故纵之计,利用本郡主招揽之心,诓去了“惊甲”,嘿嘿,好个洛姑娘、好个萧慕云……”
她聪慧之人,当下自也觉到中了萧慕云的计算。不过她心有男儿之志,对于人才求贤若渴,当感到萧慕云诓她,却不为忤,复是展颜轻笑,“这太白书院学子个个都不简单,能招来为我荆南所用,不亚于千军万马,葛秀,去转告林侍郎让他公子好好在书院学文习武,本郡主自有重赏……”
身侧的葛秀正欲行礼领命,却听高若玉又道:“另外再挑选一些聪颖的官员公子,送至书院求学,所有费用皆由王府支出。”
葛秀想是知道高若玉用心,脸显敬佩之色,躬身行礼道:“属下即去安排。”
此时,只见高保融与高保勗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高若玉等人便是起身见礼。
高保融坐上高若玉让出的位置后,望着高保勖,叹了一口气,“十弟,你与玉妹说吧……”
“是,王兄。”高保勗点了点头,望向高若玉言道:“我昨日亲自前行相邀鲁先生入仕相助,却是为他婉拒……”
高若玉闻言神情一愣,望向高保融,沉吟道:“即然如此,妹妹觉得仍按前日所定……依可出兵岳州。那刘言复叛,此下楚地正乱,南汉已趁机夺了楚境西南数州,而边镐兵败,想是要退出楚地,中原疲于应付辽汉虎视,此时正是我荆南夺楚之时……”
高保融点了点头,“玉妹所言甚是,只见堂上文官多有反对,皆言我荆南兵弱,且粮草不足,仗着水险但可自守……”
高保勗接言道:“兵马粮草倒未必如这些文酸之人所虑,只是人心不一,恐坏大事。鲁先生威望甚高,可惜先王甍逝后,不予朝事,不若玉妹前去求下十三姑姑,让封先生前去相请……”
这时有一护卫疾步奔到厅堂门口,行礼道:“禀王爷,惠宁师太到访。”
高保融三兄妹互视一眼,惊讶之余站起身子,忙向厅外行去迎接,原来这护卫口中的惠宁师太正是高保勗口中的十三姑姑。
当年高季兴在位之时荊南水灾,百姓死伤重多,高季兴心有所感,认为是自己施政失德所致,便让自已的五个女儿岀家为尼,以攒功德,消除天灾。
这惠宁师太俗家之名为高幼真,在高季兴近二十个子女中排行十三,入了荆南江陵府“承恩庵”受戒。
高家三兄妹刚到通往“银安殿”的连廊时,便见葛秀引着一位四十余岁模样的女尼行来,身后跟着一位年过五旬身材槐梧的老者,高家三兄妹忙是躬身行礼:“见过十三姑姑……见过封先生。”
惠宁师太脸色平静的点了点头,随着高若玉三兄妹的礼迎,进了厅上落座。
想是有多年未来到这王府,惠宁师太环顾厅内的布置,眼神中似有感伤,目光落在站立主位边不敢入座的高保融,“此乃议事厅堂,保融你身为南平王,安可站立?”
高保融忙道:“侄儿遵命。”方自入了主位坐下。
惠宁师太微微一笑道:“今日贫尼就以姑姑的身份与你们三兄妹谈谈……”
高保融三兄妹齐声应道:“但听姑姑教诲。”
惠宁师太点了点头,“不说历朝历代,就言这数十年来,周边朝廷藩国之中为了争夺帝王之位,骨肉相残,无所不用其极。”
“我高家有幸,蒙先父王教导有方,从先王兄与我十七位兄弟姐妹,到你们十余位兄妹……从未有祸起萧墙之事,敢问哪位帝王之家能做到如此?”旁座的耿、谭两位供奉及韩月等人听得倶皆暗暗点头。
“先父王遗训,你们兄妹想是记在心上了。”惠宁师太言语中目光扫过高保融、高保勗二人,停留在高若玉身上。
高若玉忙是执礼应道:“若玉与众兄长都未敢忘却祖训,‘根枝连体,水露同泽,思德而为,大势而趋。’这十六个字,我等日日皆是为念。”
“好。”惠宁颔首微笑,“本根得地水之润破土而壮,枝叶承雾露之珠余泽而下,相辅相成方得参天之资。‘根枝连体,水露同泽’……从你们兄妹友爱来看,倒是不负先王留下这八个字的用心。”
高若玉何等聪明,但听惠宁话意未尽,想是“思德而为,大势而趋”却是另外说辞。
果不其然,惠宁顿了一下,叹息道:“可却未明白先王所训“思德而为,大势而趋”的含义,你们可知五位姑姑受戒佛门之因?”
未等高若玉三人作答,惠宁又道:“先父王即位之时,荆南可谓是满目疮痍,民不聊生……有赖先父王励精图治,方使荆南安定繁荣,只因一年水灾,百姓受难,先父王自责治理有失,只道自己德不配位,而致天灾临我荆南,便遣我五姐妹受戒佛门,以攒功德……”言至于此,顿了一顿,脸上隐见苦楚之色。
“四姐入寺两年之后,郁郁而终……”惠宁停复是停了一下,低叹一声,又道:“那日我从“承恩庵”来到王府,想……想抱怨于先父王,却无意间见到先父王在后院“苦心斋”中失声痛哭,口念四姐名字……方知先父王并非无情之人。”
“天下行事之难者,莫过于受制于情,但想先父王为荆南子民之心,为子女者岂能因自身之情爱而违了父辈大义……”
众人一时心中感慨,历来贤明帝王因天灾之故,多有下罪已诏,如高季兴让五个女儿出家祈福,为民消灾却不多见。
惠宁口中的四姐,是为高季兴的第四女,已是心有所属,被遣入佛门之后,情丝未能斩断以至抑郁而终。
惠宁当时知晓其姐身亡,心中自是怨恨高季兴无情,便是回到了王府,想向其父高季兴发泄心中怨恨。
不意高季兴亦因爱女抑郁身亡心生自责,在“苦心斋”中暗下痛哭不已,却也让无意中见到了惠宁心知其苦,终是默默离开,一腔怨恨自也从此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