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速挪移的车队跟在狂奔的动物们身后,越是跟下去,车队众人从最初有些惊讶到了震惊乃至于心惊肉跳的地步。
无他,前方跑出来的动物越来越多了,见过的没见过似乎都出来了。
道路上的动物不说上百只,几十只是有的。狂奔之下,烟尘四起。动物爪子踩踏的声响明明该是轻微的,可是,动物群宛如军队碾压而去,他们踩踏土地的动静形成了闷闷的,有些像闷雷的轰隆声。
那动静或许嘈杂,却足够震撼。狂奔的动物们没有嘶吼喊叫,无声奔跑,隐隐的,藏着千军万马的气势。
“十块二十块……30块40块,45块50块……”宋北还不肯死心,想算一算自己能留下多少钱。
心如枯井的王局长听见了很低的喃喃自语声,他还以为听岔了,仔细听才发现是宋北在数数。
王局长真对宋团长这个人挺好奇的,想了想,宋北坐车里数,应该是不怕人听见的。他就悄默声竖起耳朵,凑近宋北,终于听清楚了宋团长在数什么了……
王局长:“……”知道基地缺钱,您这也不用时时刻刻惦记着吧?
宋团长现在全身心地关注奔跑的野生动物,其他的,都是浮云了。
每一只新动物的加入,另一边围观的战士们看戏看得激动兴奋,血都沸腾了这种各种动物集结狂奔向同一处的神秘事件,总能引起人的好奇。
看好戏的战士们也在数着,数多少只动物在奔跑。
完全不知他们的大首长在心中肉痛惨叫,当新动物窜出树丛,他心跳都加快了,太阳穴青筋突突乱跳别来了!真的别来了!求你们了,我真的快受不住了!再来,再来也没钱了!
“宋团长,你这是……”都啥时候了,还数呢?王局长突然很庆幸自己不负责财政。一文钱逼死英雄汉,瞧瞧,都把个大团长逼成啥样了。
不过,宋团长这数得还挺奇怪,怎么盯着前头动物数?五块五块的数,又十块十块地数……
王局长:“宋团长,你这是怎么数的?数什么呢?”这数工资,也不可能啊。
“……”宋北放弃了数饭钱,深沉忧伤地开始思考人生。
盘算着,该用什么法子赖掉这笔账。
没办法,不是他想当老赖大忽悠,实在是付不起呀!
瞧瞧,瞧瞧!东边儿的山头刚窜出两头狼,西边儿又有猛虎咆哮。
猛兽坠在队伍后边,吓得很多小动物们四散奔逃,重新窜入丛林。
猛虎自然而然融入兽群,霸道地挤开其他动物,跟另外两头斑斓猛虎并驾齐驱,狂奔在泥土路上。
这三头……就得150块啊!
宋团长嘀嘀咕咕,心中叨念着这些大家伙的饭钱。
他右手捏住突突乱跳的太阳穴,有点像心脏病发,无力颓丧地窝进车座里没治了!要破产了!
“宋、宋团长,我这边儿没办法加快速度了……”司机有点儿小心翼翼,带着些许试探口吻地询问。
他忐忑不安,生怕大领导不乐意。刚才,宋团长一个劲儿催他加快速度,要跑过那些动物们。
可是,前头的路都被挡住了大半,还有新动物不停加入队列。
动物们成排成队地奔跑,大的小的全部混在一起。他这边儿踩下油门儿,只要是加速……得了,东省这个月的最大新闻就出来了。
男默女泪!通城公安总局与基地驻军联合作战,竟撞死十几头珍贵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这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不用,你就这么龟速爬着吧。”反正,他已经注定要破产了。
宋团团:“呵呵。”躺平认嘲。
司机疑惑地从后视镜里扫脸色有点白的宋团长,不太敢说话,心中嘀咕宋团长不会是有病吧?瞧这脸白的,心脏病发了?
司机师傅想了又想,觉得不大可能,就问:“宋团长,您在担心毒村那边的特战小组和被困人员吗?我瞧着你脸色不太好。”
宋团长脸色是真的难看,脸白如同金纸,随着周围动物们的增加成指数上升。
他忧愁地捂住心口,胖胖的脸上写了丁香般的哀愁:“是啊!我真的很担心,非常担心。”
宋团长的叹息声九转十八弯,愁肠沁入骨髓,听到的人仿佛能真切感受到他的哀愁与担忧。
宋团团:“我太担心了……”王局长坐在旁边,脸色有点儿僵硬,忽然觉得羞愧起来宋北当了这么多年的特战团长,遇到这种事情,居然还能感同身受到这种地步。
担心被困在的可怜受害者们,愁得自己都面无血色。
王局长能看出来,宋北的担忧不是伪装的,他也没必要伪装。
王局长也是一线干起来的,这么多年下来,早就习惯了。
他们遇到事情也会尽心尽力,尽职尽责地解救人质,尽量保护人民群众。可是,真叫他们如同受害者家属那般感同身受地担心,已经是做不到了。
医生大夫见惯了生生死死,亦是如此。你不能要求他们对每一个案子都投入全身心的感情,那是不现实的。
王局长拍拍宋团长的肩膀:“宋团长,我要向你学习啊。”
林参谋长怀疑地瞥过后方脸色煞白的宋团长,嘴上也关心了几句,心中却是疑惑不解他们团长可不是这样忧愁似林黛玉的性格。
宋北是铁血无情的军人,她跟了宋北三年,还是头一遭见到宋北这种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表情。
林参谋长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真要说哪不对劲儿,自己又说不上来。
就是觉得,宋团长并不是因为担心受害者才变成这幅样子。
被误会的宋团长:“……”
没人知道,宋北担心的不是那些被困人质。
这么多动物狂奔过去,村子里指定还有很多留守动物。就这种大场面大架势,抄家都够了!
毒贩子们不足为惧,只要他们不被撕成片儿片儿的,就足够幸运了。
说不准,还得跟李文秀夫妇似的,吓成精神病儿。宋团长现在很担心秦萧他们,这万一给当成毒贩子,被误伤了可咋办?
还有,王营长带的队伍里普通士兵多,万一出事也不好。
宋北只能祈祷,王营长他们别跟动物们起冲突。
宋团长看不见其他地方的情形,可是,能从周围动物们的反应变化猜测个大概。
它们动了,同一区域的其他动物想必也闻风而动,呼喝着,冲着毒贩子们的村落奔去。
是大场面,想想都是热血澎湃的大场面。如果,费用不是他来出,那就完美了,
此刻,王营长他们正在一处村口。
老村长抓住王营长胳臂:“同志,留下来吃饭吧。我都叫人回去准备了……”
王营长咕咚咚喝光了水瓢里的山泉水,抹了把嘴:“别别别,老大爷,我们有任务在身,必须……”
王营长和老村长同时回头看去,他们看见了此生从未见过的场景。
狂吠声起,只是叫嚷躁动的野生动物们变成了村子里的猫猫狗狗,牛羊鸡鸭。
这里是杜家村,王营长领着队伍一路排查过来,刚好排查完杜家村。
他正准备离开,老村长热情挽留他们吃午饭,突然就听到山林里的骚动。
这里距离太远,他们听不太清楚丛林间的特殊兽吼,可是,动物们听见了。
它们比人类灵敏得多。
于是,安静的杜家村突然沸腾起来,像是一锅烧开的热水。
村子里的狗啊,猫啊,羊啊……各种豢养的牲畜全都叫嚷起来,叫嚷声激动兴奋极了。
叫声一声接着一声,开始大家没放在心上,直到动物们真的躁动起来。
各家养狗、圈养牲畜的主人们开始喝止,呵斥声和脚步声回荡在村子各处。
可是,平日里温顺又乖巧的动物浑然变了个模样。它们完全不搭理主人的命令,对食物不屑一顾。
羊圈里的羊跳跃着,想窜出羊圈,还有的直接用脑袋去顶木头门,拼了命地使劲撞。
一次次,一下下,门被顶得吱呀作响。
一只只狗的叫声欢快急促,同时,声音也最大。
被绳子拴住的狗还好,没被拴住的那些狗叫嚷着,一只跟着一只,疯跑出村子。
老村长和王营长刚好站在村口,狗子们成群冲过来。
老村长吓得赶紧后退,王营长有些好奇地盯着看,十几条狗经过王营长身边,头也不回,兴奋地沿着村口小路冲进路旁的茂密丛林,消失不见。
“诶呦!大黄,大黄!回来啊!别进去,你给我回来!”
“小黑,回来!狗子,快回来…”
又有七八条狗跑出村子,十几个村民追在狗子们身后,着急地边跑边叫唤,试图把发疯的狗子叫回来。
奈何,这些平日里最听主人话的狗仿佛已经听不见其他,耳朵里只有森林里重重叠叠的兽吼声。
那是各种动物叫嚷形成的声浪,压过了主人的呼喊,对它们吸引力更强。
狗子们吠叫着,形成一股浪潮,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山林里。
王营长皱眉沉思,好多村民都被各种动物叫声吓了一大跳。
老村长手一抖,拐杖差点摔在地上,王营长赶紧过去扶他,把老人扶到旁边的大石头上坐下:“老大爷,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咱们村子的动物以前也这样?”
他们都听不见丛林里的动物叫声,一开始或许有,村子里动物们喊起来以后,就被彻底压过去了。
“这些狗和猫好像受了什么刺激……”老村长摇头:“之前,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这是第一回。”
老村长也丈二摸不着头脑,佝偻着身子,回头问追出来的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高唐,你家大黄怎么了?受了啥刺激?”
“我哪知道啊!之前还好好的,就刚才那几分钟的功夫。我在家里头打地桩,冷不丁的,大黄就跟吃错药似的,一路从村东头跑到了村口来。我追了大半个村子都没追上,怎么喊也不听我的。”
“我还以为大黄吃了什么药呢,大黄平日里最听我的话,从来不到处乱跑的。”
“村长,该不是要地震了吧?动物反应都不大对劲儿,我家猫刚才也……”
村民话声未落,忽然发现,附近的平房顶和矮墙上走出来十几只猫,应该都是各家村民养的。
喵们一双双颜色各异的猫瞳竖成直线,动作千奇百怪,却都直勾勾盯着树林子里看。
猫咪们焦躁不安地用爪子刨地,尖锐指甲滑过瓦片,发出刺耳尖锐的摩擦声。
这些猫蠢蠢欲动,似乎也想奔进树丛。又踟蹰不定地停留在了原地,七八只猫不停原地打转,来来回回走了七八趟,最后,不甘心地跳上平房顶,对着树林急促又尖锐地一通喵叫。
一副不甘心的遗憾小表情。
几十只猫都是一样的遗憾焦躁,这般人性化的表情,令人毛骨悚然。
几个村民都有些脊背发凉,突然,后头又有人狂奔过来,追着乱跑的羊。
“铁子,快,帮帮忙!在前头拦住我家的羊,它跑出来了!”
“咩咩”
七八只绵羊吨吨吨地极速往村口跳跃,目标竟然也是进入树丛山林的小路。
铁子他们赶紧站上路口去拦,可是,平日里温顺怕人的绵羊完全没了往日的敏感害怕,直愣愣往前头冲:“咩”
“咩”
羊叫声牛叫声……各种动物的声音吵翻了天。
铁子他们非但没拦下一头羊,反而被横冲直撞的羊挤得左右摇晃。最后,被挤进了旁边儿的野草丛堆里。
“我的羊,我的羊啊!”
村民急得不行,追上来直跺脚叹气:“诶呀,诶呀诶呀!真是……”这七头羊是他的全部家当,养家糊口全靠着这几头羊。
平日里好吃好喝地金贵伺候着,一点儿都不敢怠慢。哪儿想到,它们居然冲破羊圈,自己跑了。
“村长,我得把羊追回来!”
村民想也不想,就要往林子里冲。
他们这边儿靠近翠莲山外围,村民们经常进山放羊,摘野菜、野果子都是常有的事儿。
熟知地形,进山是常事,不会有太大危险。
只要不进入翠莲山内围,找羊轻而易举。
“同志,你等一等,最好不要现在进去。”
王营长伸胳膊拦住了那村民,村民急得直跺脚,眼瞧着,眼圈都急红了。
“别拦我,再耽搁会儿,这羊跑进翠莲山里,我就全完了啊!”
“同志,现在山里出了变故,你不如……”
他们这边儿正说着,后头又突兀响起了凌乱的声响。
一头壮实的黄牛拉着木板车,牛蹄子踩踏泥土,跑得轰轰烈烈尘土飞扬,咕噜咕噜的车轮子碾压地面,以令人震惊的速度急冲而来。
完全没有平日里的稳当和缓慢。
“救命,救命,救命啊……”
“啊!”
牛拉着板车疯了似的往前冲,板车上还坐着七八个人,都被甩前仰后合,脸色发青。
她们互相抓着彼此,死死抱抓住板车,才稳住了身形。即便如此,也差点儿被牛甩下去。
赶牛车的中年男人不停拉绳子,牛发出哞哞叫声,牛蹄子跑得更欢了。
似乎前方有特别吸引它的东西,牛浑然不顾主人的强烈拉扯,拖着一车子人往林子里冲。
那牛横冲直撞,眼瞧着就要跑到老村长他们跟前儿了。
王营长面色微变:“快,去救人!”
木板车就是几块木板子拼接起来的,村子里的路不平坦,牛跑的又快,颠簸下来,眼瞧着就要散架了。
“我来!”
宋页和另一个行动队员速度飞快,两人几乎是同时冲出队伍。
宋页朝着那牛车冲过去,观察了下四周,冲刺借着惯性跃起,跳上牛车中间的空当。
牛车的中年妇女被颠簸得都快吐了,宋叶急促德说:“婶子,我送你下车。放心,我队友会接住你的。”
“你放松,千万不要乱动!”
“好,好、好的!”
中年妇人被吓得六神无主了,只想立刻下车。
宋页力气大得惊人,半跪在牛车上压低重心,将车上的人送下去,她们撞进了陆陆续续跑来支援的战士们怀里。
都没受什么伤,就是惊吓太过,被救下来后,几个婶子手脚都软了。叫声喊着,以后再也不坐牛车了。
“大叔,你快跟我下去啊!”
赶车的中年男人也被颠簸得上下乱跳,根本坐不稳当。他被晃得脸都绿了,心里也害怕,却是咬牙摇头:“不行,我这牛跑没了可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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